柏宴一路疾跑,身體在運動中火熱,手卻暴露在風饕酷寒中。
洛嘉還以為是錯覺,那手冷得像個冰雕,但還沒等他握緊,柏宴就撤回了手。
洛嘉也不好再拉回來,他又沒那么自虐想當人體暖手寶。
大部分時候,柏宴都是非常有分寸的,在交往過程中會保持相對舒適的距離。
洛嘉疑惑了瞬息,就被來人的問話奪取了注意力。
柏宴還在查看洛嘉的全身,寸寸仔細,至少裸露的地方并沒有磕碰。
柏宴還是不放心,剛才聽筒里刺耳的尖叫聲依舊不絕于耳,被一種不知名的情緒縈繞。
他又問了一句:“有沒受傷?”
洛嘉就是撞到的剎那不舒服,現在頭也不暈了。
他發現柏宴掩藏在冷漠中的些許關心,心下有些暖意。
洛嘉原地跳了兩下,還轉了一圈。
像只在滾水里不斷撲騰,靈活的白色湯圓。
柏宴剛剛被驚嚇出的冷汗還黏在背上,這會兒就算沒心情,也被洛嘉天生蓬勃的生命力給影響了。
“沒事,你看,”說著,洛嘉還促狹地看向大佬,“關心我就直說,我勉為其難給你看看,要脫外套不?”
洛嘉怕冷,這才來了冷空氣,出門時就重新裹了件厚的羽絨服,遠看可不就是只白白的小熊嗎。
柏宴看他這嘴欠的嘚瑟樣,嗤笑了聲:“不必。”
像在說:你脫光了我也沒興趣看。
柏宴輕拍洛嘉的腦袋,完全將人當成沒長大還需要哄著的孩子。
洛嘉清楚得記得剛認識時,柏宴就這樣。
這不屑一顧的態度,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他們只差兩個月,是什么讓他自詡當哥的。
我又不缺哥,我只是長了張娃娃臉而已。
柏宴這態度讓人牙癢癢,洛嘉盯著柏宴走開的背影。
柏宴走向公交車站前方的出站處,終于出了最堵的路段,孫叔將車暫時停在這里。
柏宴從后備箱拿出備用的折疊山地車,因為不想影響公交進站,柏宴讓孫叔先將車走。
這里離學校還有一段步行的距離,洛嘉想起班級群時里面說老金今天特意在校門口抓遲到。
想來就是周六浩浩蕩蕩抓人,最后只抓到一堆燒烤材料,老金心里憋著股氣正待發泄,今天絕對會嚴查。
洛嘉眼看離遲到沒幾分鐘了。
他眼尖地發現大佬那輛山地車后方加了個后車座,明明上次看到的時候還沒。
最重要的是,這后座上還綁了個又軟又厚的坐墊。
在柏宴要出發的時候,被后方的力道拉扯住,他往后丟了眼神過去。
洛嘉略帶靦腆。
“咳,你看,這后面有個座椅。”
“那又如何。”
“是我喜歡的白色,好像很軟。”款式都是我喜歡的。
“這是給柏熊熊準備的。”
在城市另一端上學的柏熊熊:??
“哦哦。快遲到了(),
拜托!”
“上來。”
“好勒。”洛嘉眉開眼笑。
“就知道宴哥不會放任同學孤苦無依、凄凄慘慘地遲到。”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會。”
洛嘉暗中腹誹:你這冷血無情的男人。
柏宴:“別以為心里罵我,聽不到。”
洛嘉:!
你還說沒透視眼!
拿山地車本就是因為快遲到。
柏宴無所謂,但洛嘉這個三好學生在意。
柏宴望了身后一眼,只看到個軟軟的后腦勺。
柏宴的目光有些恍然,這次是順勢,也是一次淺淺的試探。
果然。
只是排斥摩托車,并不是排斥人。
洛嘉坐上車,嘴巴還說個不停:“柏熊熊作為忙碌的小學生哪有空坐你的后座,我這叫物盡其用!”
“你這是強買強賣。”
“誰有本事強賣給你啊,”洛嘉緊盯時間,催促,“是沒吃早飯嗎,速度這么慢!沖呀!”
柏宴額頭浮出一條青筋,你說誰慢,速度陡然加快。
任何時候這種小看男性體力的事都是雷區,柏宴也不例外。
一個加速度,洛嘉身形不穩,臉側砸到大佬的背。
柏宴全身肌肉一繃,不愉的聲音:“宋恩霖。”
洛嘉立刻挪開自己的臉,捂著自己被撞痛的鼻子。
“知道知道,不要碰你,師父別念了。”
柏宴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金主任看向掛鐘上的指針,示意值日生將校門關上,也就在這時,一輛自行車硬是騎出百萬雄師的架勢,堪堪在最后幾秒鐘,進入校門。
金主任匪夷所思地看著這兩個卡著時間進學校的家伙。
這一看,還都是老熟人。
柏宴來了個漂亮的原地漂移,即使最后沖刺得很兇,停下后,依舊神態平淡地與金主任打了招呼。
洛嘉最后那段路只聽到風聲,他不就是說了句慢,柏宴也用不著這么無聲的反駁吧。
洛嘉被風馳電掣的速度給暈到。
他緩了會下車,朝著笑成閻王臉的金主任說:“金主任,早上好!我們沒遲到!”
好什么好,我一點都不好!
金主任看像掛鐘,這會兒秒針才過最后一分鐘,的確沒遲到。
金主任現在不想看到這兩人囂張的臉。
“都給我滾回教室!”
今天十二班的同學也是經歷了一場緊迫盯人的洗禮。
他們干了好事還沒被抓到,所以在看到校門口親自站崗的金主任完全不驚訝。
好不容易能耍老師一次,他們也知道這幾天有點老虎頭上撒野的味道。
所以一
()個個夾緊尾巴做人,在看到柏宴和洛嘉安然進教室后,眾人終于放下了心,最后兩位成員到崗。
講臺上,班主任韓繪已經在講課了。
她向來對學生寬松,只看了眼一眼踩鈴進校的兩個家伙,擺手示意他們趕緊回位置。
邱涼在最后一排,悄悄聲問:“恩霖,你們沒遲到吧?”
洛嘉也小聲回:“最后一秒,穩步上岸!”
“椰絲,干得漂亮!”
“老金快被我們氣死了啦哈哈哈!”
“他抓我們那么多回,寫得懺悔書都能繞全市一圈,我們卻只回報了一次,這是什么感天動地的師生情!”
后排的幾個男生悄悄抬起手,洛嘉一愣,看大佬已經回到位置上,顯然不想參與如此幼稚的慶祝活動。
洛嘉悄咪咪伸手,與他們幾個快速擊掌,然后一溜煙跑回自己的位置。
洛嘉的笑容剛起來,又放了下來。
任務的最后一天,洛嘉總是提不起勁。
因為他不會演戲,無論是對柏宴,還是對這個世界,是真心投入的。
951:[宿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小羊:[你們人類世界是不是有句話,所有的分離都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雖然這么安慰,小羊的電子屏上飄著滿屏雨花,它最受不了離別。
洛嘉笑著抱抱它們:[我都能當上第九任,都牛逼壞了好嗎!不是說同事們想見見我嗎,告訴他們以后一定有機會的。]
洛嘉用手不斷狠狠敲腦袋,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
這個號下不下線,不是由他決定的,他能做的就是做好每一刻的宋恩霖。
柏宴看到他不要命地敲自己,還以為是剛才公交車上撞到的后遺癥,用腳踢了踢洛嘉的椅背。
洛嘉回頭,就見柏宴指了指腦子,是在說:你腦子沒事?
洛嘉眼神回復:好得很,我就愛敲著玩。
漸漸習慣某人奇怪言行的柏宴:……行吧。
洛嘉想起在車站時,柏宴只詢問了傷勢。
并沒有提到車上,洛嘉那句沖動爆出來的話。
柏宴能輕易分辨謊言。
既然聽出那句話的真意,就沒詢問的必要,這樣佯裝不知反而更適合他們繼續交往。
洛嘉發現,一到下課,他們班級的前后門就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其他班同學,還對著他們這個角落竊竊私語。
班上幾個男生見狀,也不去打球了,開口趕人:“看啥看呢!”
“咱班是帥哥美女特別多,但我們喜歡自產自銷,懂不?”
“該干嘛干嘛,別圍在這兒!”
幾個男生都快一八五,這樣一同站起特別能唬人。
柏宴與男生交往,在班級內部都是地震,更何況是其他班同學,他們激動地想看當事人。
同性傾向在整個學校都是少數,但架不住這群少數對柏宴的熱情。
他們聽說柏神現在連洗澡都必須去專屬的浴室,就是被這群無孔不入的給搞出了精神防備。
班上的男生發現洛嘉的眼神,拍拍胸口,意思是不用謝。
他們經常問洛嘉題目,讓洛嘉幫忙打掩護、寫檢討,這叫正向反饋,哪里都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愛。
洛嘉可不管外面怎么地震,反正班上同學還是一如既往的態度,他就自在了。
其實班級內并沒有洛嘉以為的沉默,大群毫無動靜,但二群聊得起飛。
[好甜,小兩口離開大部隊偷偷摸摸約會什么的!還別說,雖然宴哥之前交往過不少,但從沒人遇到過他的約會,也不曉得是巧合,還是宴哥太神秘。]
柏宴并不喜歡教室里嘈雜的環境,他本就睡眠不好,就算補眠也更喜歡安靜的環境。
所以他上午只上了兩節課,離開前,他望著洛嘉所在的位置,若有所思。
上次大考后,小朋友一度希望和他同桌。
柏宴當時只想讓兩人的關系降溫,當做毫無察覺。
午休時。
洛嘉原本想將整理好的題庫交給更熟悉的呂衛陽。
但看呂衛陽低頭在飛信與新女友打得火熱,火鍋事件也沒過去很久,顯然這位花心大少還是忍不住體內澎湃的荷爾蒙,洛嘉頓覺不靠譜。
呂衛陽剛抬頭,就收到洛嘉的鄙視的眼神。
呂衛陽懵逼地看著洛嘉去找班長了,什么情況,我這兩天沒惹你吧。
你要不要再回來看看我,我很靠譜的!
洛嘉:“我對最近做的題做了整理,你看班上有同學需要的話就給他們復印一份。”
劉項波剛開始還以為是課外試卷,翻了幾頁后,斯哈斯哈了幾聲。
他是十二班除了柏宴外,成績最好的,很快看出這些題的妙處。
洛嘉選的題目,是提煉的重點,其中有許多看似一眼能寫出答案,實則藏了陷阱的題。
除了這樣的陷阱題,還有些特別容易錯的,或是對基礎知識提煉的,做的時候還能順便鞏固知識點。這樣的選題沒有長時間對各種題型的了解根本選不出來,因為實力不夠。
劉項波感受到這幾份題測的含金量:“您讓我先研究研究再推廣行不。”
學神,這個班沒有你不行!
洛嘉交完就要走,被那聲敬語弄笑了:“別這么夸張,給你們了,想怎么用都可以,而且也不一定有用。”
他只是結合這邊五年內的理科高考題型,加上自身做過千百套試卷的經驗綜合的。
洛嘉在有條不紊地完成離別手續。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洛嘉將宋驍北的親筆簽名照給艾瓊。宋驍北除了
拍戲外很少舉辦粉絲見面會,平時又行蹤成迷,要見到本人非常困難,就更別提拿到簽名了,每一個在網上都是千金難求。
艾瓊收到后又哭又笑。
她抱著簽名照差點要親洛嘉,被清醒的幾個同學給拉開。
冷靜點啊,你連宴哥的人都敢肖想!
對于父母離異,只有錢多的艾瓊來說,這張帶著偶像鼓勵話的簽名照,彌足珍貴。
艾瓊太激動了,都忘了問洛嘉是怎么拿到它的。
“嗚嗚嗚恩霖,你真的太好太好了,要不是我實在打不過宴哥…”
“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我們是前世修來的同桌緣分。”
洛嘉笑著將她推開:“我們前世真沒見過。”
艾瓊也就是喜歡和他鬧,沒一會就抱著簽名照進行360度拍攝留念,被幾個羨慕的女生圍住。
洛嘉又去了趟教師辦公室,將老胡前段時間給他薅來的甄選題交上去。
老胡還想拿新的給他,洛嘉道:“胡老師,我想休息一段時間。”
這小老頭最近在看怎么克服考前綜合癥的心理書,煞有其事地表示洛嘉就該這樣。
他還給洛嘉灌輸了一堆高考不重要的心靈雞湯,生怕洛嘉考得不好想不開,每年因此自殺的學生又不是沒有。
洛嘉哭笑不得地表示,他絕對不會想不開的,他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讓小老頭徹底放心后才被放走。
出了辦公室,下樓梯時被韓繪叫住了。
韓繪這兩年只收到過別人想和柏宴同桌的單方面訴求,還是第一次聽到柏宴會有要求。
真是讓她好一陣納罕,一看到洛嘉,就馬上叫上另一個當事人。
此時柏宴正從樓梯下來,韓繪笑著問洛嘉:“雖然換座安排已經結束,但我看你和柏宴成績都不錯,要不要組成學習搭子試試,可能對你們提高成績更有效。”
洛嘉沒看到身后的人,沒考慮就回絕道:“不用了,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
洛嘉曾經是奢望過,同桌有利于任務完成。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一個要下線的人就別這么折騰了。
韓繪犯難了,她以為他們是商量好的,與她說不過是走個過場。
等韓繪離開,洛嘉才注意到站在后方,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柏宴。
柏宴很安靜。
看不出喜怒。
洛嘉眼梢一跳,緊張地手足無措。
早上剛逞口舌之快,現在又碰上這么尷尬的場面,天要現在亡我嗎。
柏宴收回迫人的視線,淺淡地微笑:“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不用放在心上。”
洛嘉思維遲鈍了一會,所以那時候,柏宴是看出我真正意圖的?
說著,柏宴招呼了不遠處的一群學生會同學。
他帶著一群人,與僵直站在樓梯上的洛嘉錯身而過。
陰沉的天空,一縷光線從厚云中漏出,穿過走廊落在柏宴背
光影交錯間,
是即將錯過的明與暗。
洛嘉想開口。
卻發現,
他說的,本就是最適合的話。
不如就這樣吧。
相忘于江湖。
這是洛嘉能想到最好的結束。
下午的課,柏宴的位置始終空著,這其實挺平常,連老師都沒關注。
洛嘉知道自己不該自作多情,有沒有那場對話,大佬都是個曠課達人。
洛嘉照常放學,與同學們一一告別,將自己的課桌整理得干干凈凈。
他回頭看柏宴空蕩蕩的課桌,對于柏宴來說這只是普通的一天,晚上的班機也只是學校給予的任務,不需要送機,也不需要額外的交代。
洛嘉就是有點心情復雜。
他原本還寫了有趣的遺書,準備在葬禮上播放,沖淡大家的傷感。
但哪個高中生會這么提前準備這玩意兒。
這是恨不得自己早點完蛋嗎,洛嘉覺得既然掛了,還是掛得平平無奇一點吧。
洛嘉走出校門口,望著始終陰沉沉的天。
看天氣預報,傍晚到晚間,局部有雨。
夜幕降臨,路邊的梧桐樹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中,路燈卻還遵著夏令時間,沒有及時開啟。
淅淅瀝瀝的雨,從暗空中落下。
洛嘉撐起傘,他出神地望著手中那把撐起的白傘,忽然福至心靈。
小白傘。
是我?
柏宴有黑暗的童年。
原著沒畫,現實世界會自行運作,填補劇情。
為了讓主角攻受的碰撞更激烈,這填補的很有可能是個黑洞。
柏宴從來不是一個會傾訴的性格,但很顯然幼年的遭遇讓他至今深陷。
這樣的童年,柏宴過了無數循環。
哪怕柏宴不記得,但洛嘉知道。
那天,在這個地方,柏宴在雨幕中拉住他。
像在雨中迷路的少年,找不到回家的路。
對于今天說的話,洛嘉不會收回。
那只是事情的其中一面,他即將離開,不能與柏宴再有牽扯,但這不是他肆意傷害他人的理由。
在聽到他拒絕做同桌時,柏宴在瞬間是受傷的。
那點情緒,消匿得太快,洛嘉幾乎以為是錯覺。
結合白天他在公交車上的逞口舌之快,兩相疊加,柏宴會不會認為,我非常厭惡他?
洛嘉怔怔地望著傘沿上,不斷下墜的雨珠。
他掏出手機,從班級群里找到了柏宴的航班號。
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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