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您,[][]或[]第三百八十九章做準備夜間第三百八十九章做準備莞爾wr:、、、、、
柳并舟先前的所想、所說,不過都是為了暫時的安撫住姚婉寧,讓她不要做傻事。
因為那一場夢中「婚禮」,她與「河神」之間有了牽絆,一人、一邪祟之間甚至有了孩子,此事本身就已經顯得異常詭異。
從先前的情況看來,姚婉寧對于「河神」有一定的影響,所以在猜到事態嚴峻后,她生出了想與姚家所有同舟共濟的心。
但她心疼姚家人,擔憂柳并舟,同樣的柳并舟也擔憂這個外孫女的身體。
「河神」畢竟已經是邪祟,受邪氣影響,行事順從本能怨氣的指引,即將為神都帶來災禍。
以柳并舟這些年來對這樣的大邪祟的了解,認為「它們」并沒有理智,反倒受邪性影響,說不定會優先攻擊「它們」身前親近的血親。
若情況真是這樣,姚婉寧留下來不止沒用,反倒可能有危險。
「好。」姚守寧毫不猶豫的點頭應承:
「按照我先前所說的話,讓大哥帶著姐姐,暫時離開神都,以替娘祈福的名義,住進青峰觀里。」
神都城大亂在即,留在城中的人恐怕都難逃一死。
七月十五日,傳言之中的鬼門關大開之時。
姚守寧后背生寒,手足冰冷。
她抿了抿唇:
「外祖父,我預感到——」
屋里僅剩了祖孫兩人,她并沒有隱藏自己的預知:
「「河神」即將來臨,「他」來的時候,我,我看到了您……」
想起幻境之中柳并舟的慘狀,她眼眶一紅,隱忍多時的眼淚終于再也忍耐不住,「刷」的流了出來。
就在這時,一只修長的手捏了方疊得齊整的帕子遞到了她的面前。
她怔怔的伸手去接過,卻見柳并舟含笑望著她,眼里帶著了然與心疼之色。
「我看到了您為救城中百姓——」她有些激動的說著,卻見柳并舟并沒有因她的話而意外,因此話說到一半,她頓時止住,又淚眼迷蒙:
「您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她哭著問。
「唉。」柳并舟似是無聲的嘆了口氣,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溫聲道:
「守寧別傷心。」他似是有些頭疼,一雙斜飛的花白長眉輕輕皺了皺,接著道:
「三十多年前,我們知道了妖邪的目的,知道了「河神」的存在,弄清楚了「他」的身份。」
應天書局之后,張饒之就猜到「河神」滅世這一天遲早會來臨。
「外祖父活到這把年紀,經歷了許多。」他微微笑著,伸手去摸姚守寧的頭頂:
「我這一生雖未入仕,卻亦飽覽詩書,可從書中修身養性。而你外祖母雖說早逝,卻給我留下一雙女兒,亦各有家庭。」他為人豁達,哪怕明知死訊,卻并不愁容滿面,反倒笑著寬慰哭哭啼啼的外孫女:
「你娘生了三個好孩子,致珠雖說不幸早逝,卻亦留下了妙真、慶春。我早年獨身,晚年卻仍孫輩滿堂,如今更能享受天倫之樂,有女、有婿、有你們圍繞在我膝下,各個孝順聽話,這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
「外祖父……」姚守寧聽他話中似是透露出一種了無遺憾之感,不由心慌的喊了一聲。
「人終有一死,便如花謝花開終有時,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柳并舟微微一笑,說道:
「守寧,你的張祖祖是個十分豁達有趣,且又很有智慧的人,他的一生遠比我豐富多采。」
張饒之年少成名,身為大慶當時唯一的大儒,是文壇的領袖,人人
追捧,就連皇帝對他亦多有禮遇。
他名、利俱不缺,「可他在應天書局之后,從你口中得知他在應天書局不久之后便會身死——」
提到自己的恩師,柳并舟原本平靜的面容終于有了情緒的起伏,他的語氣有些哽咽,眼中淚光閃閃:
「他并沒有留戀紅塵,與天抗爭,而是坦然的赴死,就是不愿亂了天命,不愿已知的歷史紊亂,怕影響了未來大局,為后輩們帶來麻煩,為天下帶來禍事。」
對于一個修行有成的大儒來說,他死時正當壯年,以他修為,縱使再活幾十年亦不在話下。
可他最終自絕生機,以畢生修為凝結為一顆儒道之心,交到了柳并舟手上,囑咐他按照事情發生的順序,將來交到姚若筠的手里。
「他老人家臨終之際,交待我要心懷仁義,庇護天下。」
除此之外,他沒有再說多余的話。
他似是對自己的眼光極其信任,不害怕看走了眼,也不擔憂柳并舟因為面臨死亡的恐懼而生出二心,做出一些打亂歷史舉止。
「他用生命為我上了最后一堂課,就是堅守仁義。」
這就是真正的大儒,真正的儒家氣節!
其豪氣魄力不輸武夫,遠勝一般人。
「從那時起,我就已經打定主意,當「河神」來時,我會以身守城,完成老師他老人家臨終所托,讓世人知道,我柳并舟,乃是大儒張饒之之徒,我并沒有辱沒老師的名聲,沒有埋沒儒道的氣節!」
姚守寧不是第一次預知到柳并舟面臨的險境,也不是第一次提醒外祖父即將可能會面臨的事,但這卻是祖孫二人首次鄭重的提起這個話題——關于「柳并舟之死」。
外祖父坦露心意。
他早就已經心存死志,從當年目睹張饒之坦然面臨死亡之后,便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心靈沖擊,他這一生都在等。
「相比起前人的逝去悄無聲息,我卻在守城之中轟轟烈烈而死,這是上天對我的恩賜。」柳并舟笑瞇瞇的看向姚守寧:
「我沒有什么遺憾,唯一有些歉疚的……」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目光看向姚守寧,眼中帶著愧疚:
「就是讓你目睹了這種不好的場景,讓你心生憂慮。」
「外祖父……」姚守寧哽咽,心中生出百般滋味。
柳并舟知道死期將至,不止沒有感到難過,反倒還在心疼自己。
她有些難過,淚盈雙眼,突然小聲的道:
「七月十五日。」
「什么?」柳并舟摸著她腦袋的手一頓,姚守寧強忍悲痛,又重復了一次:
「七月十五日,」她補充道:「我感覺那是「河神」會現世,而您……」
后面的話她沒有再說,柳并舟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眼中露出喜色:
「看來你這些日子隨空山先生學習大有進益,已經可以預知到具體時間……」
柳并舟前一刻還在為姚守寧的進步而感到歡喜,下一瞬他又想到了更現實的事:
「七月十五,傳聞中鬼門關開之時……」他的臉上又染上了焦慮:
「今日已經七月初六,也就是說,還有足八天的時間準備。」
「河神」現世會帶來天災大劫,極有可能會涂炭生靈,僅僅八天時間完全不足以解決此事。
更何況,隱藏在「河神」身后的,還有蠢蠢欲動的天妖一族,有邪異非凡卻又修為通天的陳太微。
神都城中,掌控了京都命脈的是行事極端的神啟帝!
「八天、八天……只有八天時間了……」
向鎮定自如的柳并舟也失去了平靜,雙手交握于腹前,來回踱步。
姚守寧見他全然沒將自己「死期」放在心上,心中不免又覺得更難過了些,但她也知道事情有輕重緩急之分,外祖父重大義而輕自身的生命,她便不該在這里無謂的難過,應該想辦法一同渡過難關才對。
對!事在人為!
她精神一振,突然想起一個事。
在她血脈覺醒,曾與世子前往代王地宮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并改變了歷史之后,長公主曾提醒過她:歷史不可變動。
過去細微的變動,可能會為將來帶來不可估量的改變。
隨著她掌控了時間法則,她越發能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力量的重要性。
可是過去的歷史不可更改,未來的呢?
辯機一族人對于未來的預知之力,難道就是眼睜睜的看著壞事發生,而不去做任務努力,最終等待惡果來臨不成?
不可能!不可能!
姚守寧搖了搖頭,她心中另一道聲音響起:過去的歷史不可改變,但未來則是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辯機一族天賦血脈讓她「看」到了未來發生的事情,但這并非最終結果,興許只是一種提前的預警,讓她早做準備。
她想到這里,眼睛里多了絲希望。
「外祖父,公主是不是快回來了?」
長公主前往晉地籌集糧食已經有一段時間,上個月的時候柳并舟還收到了她的來信,信上說了兩個好消息。
其一:世子已經尋到了足夠的養魂陰沉木,且神武門的人早就收到消息趕往晉地,一旦木材收齊,便能著造養魂棺,請姚家人放心。
其二:朱姮蕊耗費多年積蓄,且搬空了晉地的糧倉,超額完成了當初預定的目標,只待今年最后一批粟糧成熟,便會令人速度收割打包裝車,最多月余,便能返回神都城。
這封長公主的來信是六月中旬時收到,從信上時間看來,她寫信時是在六月初的樣子。
興許當初她擔憂柳并舟一人留守神都,怕他擔憂,才寫信來寬慰他的心。
「照信上所說,應該是已經回來了才對。」
朱姮蕊六月時認為月余時間便能收整行裝,重返神都,月余時間便能回城。
「興許是大隊人馬出行,又耽擱了幾天……」
如果是其他時候便罷,偏偏在這個時候晚歸。
柳并舟的眼中露出隱憂,半晌之后嘆了口氣:
「不管那么多了……」
「別擔憂。」姚守寧卻突然想起了一個事:
「在「河神」到來之時,長公主一家必會及時趕到的。」
她這一次的預知主要是圍繞柳并舟,但姚守寧卻想到第一次預知此事時,分明是看到了世子一家人。
只是那時的情況仍很危急,「河神」占了上風,大水彌漫了柳并舟所制造出來的光罩,大家或多或少受了傷,已經陷入了絕境。
不過她看著外祖父的臉,并沒有將這樣的話說出口。
「那就好。」柳并舟沒有注意到姚守寧說完話后表情有一瞬間的遲疑,興許他已經意識到了情況不妙,但他強迫自己并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
「但無論怎么樣,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他吩咐著:
「守寧,你稍后便照我們先前所說,讓妙真督促婉寧收拾行囊。」他神情嚴肅:
「不止是妙真、婉寧,同時讓人通知你姨父,再告知你父親一聲,讓他們帶著你娘,全部出城。」
大禍將臨,姚家人提早離開漩渦才是正事。
「你也走,不要留下來。」
「我不走。」姚守寧搖了搖頭,柳并舟頓時大急,姚守寧連忙道:
「外祖父聽我說。」
少女仰頭看他,嘴唇緊抿,眼神堅定:
「外祖父,我真的不走。」
「唉。」柳并舟嘆了口氣,他有些頭疼:
「我知道你關心外祖父,可在我心中,若說還有牽掛,便唯有你們。你們一家人若離開神都,脫離了危險,我才心無負擔,能全心全意應付此事。」
「不是這樣的。」姚守寧聽到這話,搖了搖頭:
「外祖父,您有您的堅持,我也有我的想法。」
她聲音輕細,但神情卻異常堅決。
這個柳并舟初時見她還面容稚嫩,有些愛哭的少女,不知不覺間的在成長,慢慢變成如今也在學著頂住風雨的小樹,試圖為姚家人遮蔽危機。
「您說我們離開神都便脫離了危險,」她語氣頓了頓,目光直視柳并舟:
「可如今危機之下,哪里還有真正的安全之地?」
神都城如果覆滅,那么大慶、天下的崩塌則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柳并舟是抵擋「河神」帶來災劫的第一道閘門,若他擋不住,這輪災禍會席卷天下,為天下蒼生帶來覆滅。
而等待了七百年的妖族則會趁勢而起,吞并人類,使得人類重回七百年前的險惡環境之中,甚至落入遠比七百年前更艱難的困境里。
「所以我覺得根本沒有什么脫離危險。」
屋子里安靜了下來,柳并舟沒有說話,只是愣愣的看著外孫女。
姚守寧的聲音很輕,但話中帶著的份量卻很沉:
「逃離也只是暫時而已。」
她的話說中了柳并舟心中最擔憂之處,他緘默不語。
「可是……」良久之后,他張了張嘴,姚守寧則也跟著同時出聲:
「可是姐姐他們還是要出城的。」
柳并舟愣了愣,接著看向姚守寧。
卻見少女也在偏頭看他,眼中未干的水跡浸潤了睫毛,但她嘴角微揚,帶著淡淡的笑意:
「就是我留下來而已。」
她深怕柳并舟不答應,不等他說話,急急的道:
「我想要留下來保護外祖父,也想要像張祖祖,外祖父你們一樣,為神都盡一份力。」
柳并舟的胡須顫了顫,她又道:
「我跟著老師學習了很長時間,也能幫上很多忙的,比如我預知到了「河神」到來的日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說完,她忐忑的看著柳并舟,小聲的喊了一聲:
「外祖父,好不好嘛?」似是深恐他不答應,又小心翼翼道:
「您就是不答應,我也會偷偷留下來的,到時說不定還會壞事……」
她這句話險些將沉浸于感動之中的柳并舟逗笑,他心中熨帖無比,臉上卻故意不動聲色:
「你知道城中危機將至,剛剛還勸說外祖父,怎么這會兒自己又說這樣的話呢?」
他沒有應承,可從他語氣、神態看來,他已經沒有了拒絕姚守寧的意思。
姚守寧感應到這一點,心中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接著露出笑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說完,忍不住吐了下舌頭,低聲吐槽:
「還不是跟您學的。」
一脈相承!
柳并舟從張饒之的身上,學會了舍身取義的勇氣,而這份勇氣與擔當,隔了一代血脈,又傳給了自己的外孫女。
他這一刻心情激蕩無比,生出后繼有人之感,眼眶一酸,險些失態。
直到他強行忍住心中澎湃,眨了眨眼睛,壓下了腦海里的諸般念頭,才笑道:
「好的不學,盡學這些。」他目光慈愛,又叮囑著:
「你留下也行,但你要答應外祖父,如果情況不對,便即刻離開。」
「您放心。」姚守寧點了點頭:
「我會的。」她已經在學著掌控時光,不止是神都城無法困住她,就連時間也在她掌控之內,若她想走,是沒有人留得下她的。
柳并舟松了口氣,又交待著:
「那就好,但你娘、你姐姐他們必須要走。」
「好,我回頭就讓他們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定能出城。」
她說完之后,柳并舟點了點頭,道:
「我也要在這之前,做一些事。」
他需要親自面見神啟帝,請他停止殺戮,阻止城內怨氣沖天,吸引「河神」。
同時,他也要承擔原本朱姮蕊、顧煥之等人的職責,勸說神啟帝下令,引百姓出城。
哪怕正如姚守寧所說,這些只是暫時的逃離,但只要少有人死,「河神」帶來的天災興許不會那樣強橫。
這天下還有姚守寧、陸執、溫景隨,以及許許多多的年輕人都在成長,只要保留了種子,終有一天,說不定便會有像七百年前的太祖等人那樣的年輕人成長起來,橫空出世,拯救天下,殺滅妖邪!
「好。」
姚守寧點了點頭,說話的同時,她的腦海里飛快的閃過一幕:嗩吶吹奏的哀樂聲響起,一間掛滿了白帆,布置成靈堂,停了一具棺材的屋子。
柳并舟想要進宮說服皇帝,但他并不會成功,鎮魔司的人不日將會來到姚家,向姚家下罪!
她的心中生出陰霾,再看外祖父時,他愁眉緊鎖,顯然也對入宮之行不抱多大希望的樣子。
興許他已經料到了后果,但正如他所說,有些事情,哪怕明知有危機,卻也總得要有人去做。
只是這樣的事以往是長公主去干,如今長公主遠在晉地,神都城中,唯一不是倒向神啟帝,且還真心想為天下做事,并且有能力做這樣事的,除了柳并舟之外,便再無旁人。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姚守寧見柳并舟陷入沉思,沒有再打擾他,而是悄悄的提裙往屋內行去。
她準備看一看柳氏,便去準備送姐姐等人出城的事宜。
進入內室之前,她轉頭看了外祖父一眼,他面向窗外,看著那層層升高的怨氣,身影似是都顯得有些沉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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