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榮第一個被推了出來，他老子娘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只覺得這是一個在族長面前露臉的機會。
只要冬榮表現的足夠優秀，那么是不是冬榮的束脩，就可以由族中承擔了？
想到這些，冬榮娘非常殷勤的把冬榮推了出去，也不管冬榮面上是不是都麻了。
在冬榮娘看來，她兒子可是讀了一年多的書，肯定要比冬暖背的多！
冬榮站出來之后，迎著族長爺爺友愛的笑臉，磕磕絆絆的背了起來。
“人之初，性本善……”前兩句還算是熟悉，但是從第三段開始，冬榮就開始結巴了，有的時候覺得不對，再翻過來背一遍，背完之后覺得可能還不對，再轱轆一遍。
族長爺爺全程笑瞇瞇的，聽的很認真，也沒打斷孩子，說你背的不對之類的。
但是，大家就算是大字不識一個，也聽出來冬榮背的艱難。
問題是，艱難就完了嗎？
不不不，問題是……
“哎，冬榮這句剛才不是背過了嗎？”
“字變了一下吧。”
“那你懂嗎？”
幾個還沒輪到的，聽著冬榮背成這樣，還在小聲討論著。
冬榮最后實在背不下去了，羞紅了臉，低下頭，悶聲道：“就，就這些了。”
再多也背不動了。
見冬榮背完了，族長笑著開口喚道：“冬執啊。”
冬執就是他大孫子，老實的站在他身邊，規矩應道：“冬執在的，阿爺。”
“冬榮背的怎么樣啊？”族長爺爺也沒讓別人跳出來說，畢竟一群大老粗，斗大字不識幾個的，問他們也沒用。
但是冬執是讀過書的，只是天賦一般般，后來也便沒浪費時間和銀錢，直接放棄了。
不過，冬執書讀的的再一般，啟蒙讀物還是都學過了。
如今問他，別人也不敢不服氣。
“回阿爺，前四句對了，后面都是錯的。”冬執毫不客氣的指出了冬榮的問題。
冬榮羞得腦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族長還是笑瞇瞇的也沒生氣，冬暖也站在一邊瞇著眼睛笑，面上表情看著也十分友好。
但是若是細看，便會發現，她微彎的眸底，并沒有笑意，反而帶著幾分吃瓜看戲的意味。
多好的現成的大戲，都省得自己請戲班子了。
冬暖心里暗暗道，只是少了一把瓜子，總覺得少了些靈魂。
不過，這個季節，向日葵都沒有成熟，自己能催生出來的東西，都是方園百里有的，而且是正當季的植物。
向日葵沒成熟的話，冬暖就算是催生了，得到的也是一株幼籽。
“哎，有些可惜啊。”想到沒有瓜子，冬暖心下輕嘆，面上的笑意更濃幾分。
“沒事兒，還有冬秋他們呢。”族長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就示意冬秋可以上了。
冬秋在發現冬榮背的不怎么樣的時候，并沒有感覺到慶幸，只感覺到頭皮發麻。
因為他們都是半斤八兩，誰的水平也沒高過誰。
冬榮至少還背出了四句，但是他一緊張，腦子里就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來啊。
此時被揪出來，冬秋面色慘白，兩腿顫顫，好半天之后，這才結巴著開口：“人人人人人人……”
像是被神仙用了定語術似的，只會重復這一個字。
冬榮至少還背出完整的四句，到了冬秋這里，連一句都沒背出來。
越背不出來，越緊張，冷汗就越多，冷汗越多，就越影響到他，讓他更加緊張。
如此惡性循環之后，冬秋只背出了一個字。
這下子不需要冬執站出來指出問題，眾人也都知道，冬秋的水平不怎么樣。
學了快一年，結果連一句都背不出來？
誠然有孩子緊張的成分在，但是現在就緊張，以后上了考場要怎么辦呢？
直接暈倒嗎？
族長面上依舊看不到生氣的意思，示意可以下一個來的。
今天來的男娃，大的十歲，小的八歲，一共九個，族長絲毫不怕浪費了自己下地的時間，讓他們一個個背下來。
這里面表現最好的居然是背了四句的冬榮。
等到最后一個孩子背完之后，之前還氣勢洶洶，理直氣壯的家長們，一個個羞紅了臉，只恨不得把頭都拱到地上。
見此，族長稍稍收斂了神色，正準備說什么，卻聽到冬暖疑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族長爺爺，樹生嬸子說冬榮他們都很有天賦，那他們為什么不去縣學啊？”
一句話問完，眾人面色各異，族長正準備跟冬暖解釋一下，縣學的含義，就看到冬暖歪著頭，一臉疑惑的接著問道：“是因為不喜歡嗎？”
眾人：。
草（一種植物）。
他們也是才知道，冬二壯家的這個孫女，說話怎么那么氣人呢？
他們的心已經漏得都四面透風了，結果這丫頭還在上面補兩刀？
這是正常人能干出來的事情嗎？
眾人一邊羞的就差頭拱地，一邊恨得牙癢癢，卻又毫不辦法。
族長還在呢，而且他們的孩子不爭氣啊，這也怪不得別人！
想到這些，眾位家長的眼光突然就兇了起來。
在場的男娃們頓時感覺到了一陣陣的殺氣！
族長明顯沒想到，冬暖會這樣問，他倒是沒覺得，這是冬暖故意的，畢竟小姑娘從前大字不識幾個的，哪里分得清縣學還是別的。
估計也就是看冬旭去了縣學，所以以為有天賦的，學識好的都會去縣學吧？
不過，這神來一句，倒是給了這些人一番敲打。
居然敢質疑族長的決定，看來是自己最近一段時間，脾氣太好了，給了他們錯覺了。
族長神色慢慢變得嚴肅冰冷起來，不過對于冬暖的問題，卻還是盡可能溫和的回道：“縣學是只有考了童生的人，才可以去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
聽族長這樣說，冬暖依舊歪著頭，面上充滿了不解，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冬暖小聲說道：“這樣啊！我原本聽隔壁廖書生說，縣學很容易就進去的，還以為有天賦的都能去呢。”
眾人：……！！！
心上又是一刀！
特別是冬榮他娘，這會兒又氣又恨，又羞又惱，整個人只恨不得現在就抗起冬榮回家去。
她真的要聽不下去了！
但是剛丟了人，她可不敢在族長面前造次了！
只不過，心里還是不爽，還有那個廖明坤，你裝什么呢？
以為自己考上童生很了不起啊，我呸！
冬榮娘在心里罵罵咧咧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心理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