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
哈哈,我的兒,果然跟他父親、大哥一般的驚才絕艷。
我們大房,整個虞家,后繼有人呀!
侯夫人的眼睛里滿都是笑,若不是怕其他人發現異常,她都想仰天大笑。
強忍著內心的激動與驚喜,侯夫人沒有接何甜甜的話茬。
呃,沒辦法,鬧了一場“真假世子”的戲,侯夫人現在誰都不相信。
她雖然認下了虞禮,也不會輕易把手中的底牌交給“他”。
再看看吧,若這孩子品行好,又靠得住,再交給他不遲!
侯夫人暗暗有了決定,用玩笑的口吻說了句:“你這孩子,就是喜歡胡思亂想。”
“放心吧,咱們虞家好著呢,兄弟和睦、妯娌相親,一家子一團和氣、共渡難關。”
便把剛才與何甜甜的對話含混了過去。
她只要知道自己剛認回來的兒子不是個蠢貨,能夠從細枝末節中發現端倪,并心生警惕,就足夠了。
其他的,還需要“母子”倆進一步的接觸、相處,侯夫人才能做決定。
第二天,永安侯府真假世子的消息就傳得滿京城皆知。
宮里的圣人也聽說了,他忍不住搖了搖頭,“唉,朕這個堂妹啊,就是喜歡耍小聰明!”
看來,圣人也是認定侯夫人是為了讓親兒子逃脫流放之苦,而故意弄出來的“假案”。
站在陰影里的一個繡衣暗衛,想了想,說道:“陛下,負責看守楊縣君的繡衣衛,上報的時候,曾提到過,楊縣君聽聞整件事的時候,也是一臉驚愕!”
“哦?她不知情?”
圣人愣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旋即道:“自作聰明,卻被人算計了!”
繡衣暗衛沒有吭聲。
楊縣君蠢也好、聰明也罷,都是宗室貴女。
圣人這個做堂兄的可以罵自家妹子是蠢貨,繡衣衛卻不能跟著評頭論足。
犯忌諱,弄不好就是蔑視皇室。
“永安侯府的世子,是真是假,以后算是再也弄不清楚了!”
圣人喟嘆了一句,再次為自家蠢堂妹而感到無語。
“……其實,楊縣君也是被逼無奈。虞家二房、四房對爵位一直都虎視眈眈。”
繡衣暗衛沒說話,反倒是站在圣人身邊的一個內侍小聲的說了一句。
內侍的意思很明白,不是身為宗室貴女的楊縣君太蠢,而是人家情有可原。
內侍是皇家的奴婢,自然要向著皇家人。
他也是摸透了圣人的心思。
圣人是明君,但對于自家人,還是比較回護的。
楊縣君再不濟,她也姓“楊”,她的祖母還是宮里最年長的老太妃。
圣人自己可以罵堂妹蠢,但外人嘛,非但不能附和,還要努力幫忙找借口。
這不,內侍就抓住機會,趕忙表現了。
“唔,虞繼這一死,虞家確實不會太平!”
而圣人故意把永安侯府的女眷發配西北,為的就是給虞二郎、虞四郎提供機會。
哦,對了,還有那個虞三郎,看著窩囊,實際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虞家在西北經營一百多年,西北軍已然有了虞家軍的別稱。
圣人早就想把兵權收回來。
只是,虞家在西北的根基太深。
虞繼雖然死了,但余威還在。
隨便空降一個將軍,都未必能夠把虞家軍收攏起來。
一個弄不好,興許還會鬧出兵變的禍事。
圣人自詡明君,絕不能做出這等讓功臣心寒、落人話柄的事兒。
所以,還是讓虞家人自己上吧。
他們內訌,他們兄弟鬩墻,最后分裂了虞家軍,也是他們自己的原因。
無論如何都怪不到他這個做皇帝的頭上!
而且,圣人把罪臣家眷流放到了他們自己的地盤,任誰聽了,不稱贊一聲“圣人仁慈”?!
人家又多了一個“真假世子”,呵呵,圣人可以想象,未來的虞家一定非常熱鬧。
他這個做皇帝的,只需高高坐在龍椅上,好好的看熱鬧即可。
宮里知道了真假世子的事兒,虞家的姻親們也都知道了。
他們各有算計,他們各有反應。
最直接的關系人,侯夫人的親哥哥誠郡王,反倒是反應最平淡的一個。
他只是跑來跟妹妹抱怨,“你想救承嗣,也不能用這種辦法啊。哎呀,你不知道,京城里滿都是你的流言蜚語!”
誠郡王比侯夫人年長幾歲,今年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
他算不得昏聵,就是平庸。
而他的這種平庸則是遺傳自自己的親爹,上一任的誠王。
誠王不是生性平庸,而是被兄弟們慘烈的爭斗給嚇得不得不平庸。
每日里吃吃喝喝,賭個錢,逛個花樓,生生讓自己成了京城有名的荒唐王爺。
名聲爛了,人卻活了下來,還保住了一家老小。
不像其他的兄弟,因為那個皇位,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幾乎都沒個好下場。
誠王平庸的一輩子,活到六十多歲才薨逝。
壽終正寢!
也算得了個圓滿。
誠王薨逝后,他的兒子降級襲爵,成了誠郡王。
誠郡王不但繼承了老子的爵位,還原模原樣的復制了親爹的“茍”。
吃喝玩樂。不務正業。
做世子的時候,是京城出了名的廢柴。
當了郡王,也是連親妹妹都嫌棄的無能之輩。
誠郡王:……對,我廢柴!我無能!
可我好好的待在郡王的王府里,妻妾成群、兒女無數。
還有他的兒子,雖然當不了郡王,還能當郡公。
再怎么降級,他的三代子孫都還能享受富貴。
至于三代以后,誠郡王就顧不了這許多。
他已經比同輩的堂兄、堂弟們強太多。
比自詡聰明、卻身陷囹圄的親妹妹也好太多。
哼,妹妹倒是聰明,身為女兒卻一肚子的野心。
結果呢,現在他們兄妹倆,一個在牢里,一個在外面……
誠郡王想到這些,腰桿子愈發直了。
訓誡起妹妹來,也格外有底氣。
侯夫人氣惱不已,她哪里看不出哥哥的小心思。
都五十歲的人了,重孫子都有了,居然還這么小心眼兒。
侯夫人就知道自己的哥哥指望不上。
郡王府別說幫著侯府脫罪了,誠郡王這個做哥哥,居然還跑來看自家妹妹的笑話!
侯夫人一口氣堵在胸口,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哥!我沒有救承嗣!還有,承嗣不是我兒子,九郎才是!”
“都怪公孫雷那個狗賊,貪戀富貴,膽大妄為,竟敢將我的九郎偷偷換了——”
侯夫人發現了,她不能再在兩個兒子間左搖右擺。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事情發展到現在,侯夫人只能咬死一個事實——
當年就是發生了“換子”的荒唐事兒。
她的兒子是虞禮。
虞衍,哦不,是公孫衍是公孫家的種兒!
想通這些,侯夫人也挺直了身板,她堅定的說道,“我不管外頭有什么風言風語,但事實就是,我兒是虞禮!”
“這是大理寺斷的案子,若是坊間的那些閑人再胡說八道,我可就跑去大理寺鳴冤了。”
侯夫人說“那些閑人”的時候,還不忘看著誠郡王。
那指桑罵槐的意味兒,簡直不要太明顯。
“好!好好!你厲害、你威風,你不愧是虞大將軍的賢內助!”
誠郡王平庸歸平庸,卻不是真傻。
他哪里聽不出親妹妹話里的意思。
他頓時也惱了。
哼,他這個妹子啊,真是一臉聰明相卻凈做蠢事。
別的不說,但說此刻,她都身陷囹圄,即將被流放了,不說好好跟他這個做哥哥的撒撒嬌、求求情。
也好讓哥哥多顧念幾分兄妹之情,對她多少照拂一二。
其他的不敢說,偷偷給親妹妹塞點兒金銀,誠郡王總還是可以做到的。
結果呢,侯夫人卻還這般傲慢、肆意!
誠郡王直接被氣走了。
三天后,虞家被流放,誠郡王也沒有來送行。
他只讓王府的世子,他的嫡長子跑來轉了一圈。
“姑母,我父王病了,實在起不來身,只好讓侄兒我來相送!”
誠郡王世子也不年輕了,三十多歲的模樣,生得白胖,看著也和氣。
扯開嘴一笑,像極了廟里的彌勒佛。
誠郡王世子一邊陪著笑,一邊偷偷塞給侯夫人一個小包袱。
“姑母,您侄兒媳婦親手給您做了兩件衣服,您路上換洗著穿。”
說道“親手”二字的時候,誠郡王世子加重的讀音。
很明顯,這兩件衣服另有乾坤。
侯夫人嫌棄哥哥不上進,對于侄兒,卻還是有些長輩的慈愛與寬容。
對于侄兒的好意,侯夫人也沒有推辭。
沒有讓身后的侍妾動手,侯夫人親自接過了包袱。
她順手用力捏了捏,發現包袱里的衣服果然有些發硬。
侯夫人便知道,侄兒媳婦做衣服的時候,應該在里面縫了金葉子或是什么值錢的物事。
“她有心了,代我向她道個謝!”
侯夫人淡淡的說了一句。
其實,她并不缺錢。
侯府被查抄的時候,別的女眷,或許還會被搜檢身上。
但她是宗室女,那些官兵根本不敢冒犯。
所以,侯夫人趁亂在衣服里藏了不少東西。
另外,外頭也有安排,只需熬過剛出城這段路,侯夫人根本就不會受太多磋磨。
“行了!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出發了!”
看了看日頭,又看看一旁欲言又止的負責押送的官兵,侯夫人催促侄子離開。
“是!姑母!”
誠郡王世子答應一聲,卻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跑到那位校尉面前,笑著塞給他一個金餅子。
“小將軍,我姑母這一家都是婦孺,老的老、弱的弱,上路后,還請您多多照拂!”
臉膛黝黑的校尉,二十多歲的年紀,卻老成持重。
他不動聲色的將金餅子藏到袖子里,神情緩和的說道,“世子客氣了。您放心,只要楊縣君等安分、不鬧事,我等定會多加關照。”
只要這些貴人別看不清自己的處境,流放路上還耍什么貴人脾氣,校尉也樂得做個人情。
順便還能賺點兒錢。
大房這邊有誠郡王府幫忙打點,二房等幾位夫人的娘家,也都派了人。
就連繼母當家的三夫人的娘家,也派了個管事。
沒有太多的金銀,好歹包了一包東西。
三夫人瞥了眼那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暗自冷笑,這個女人,慣會裝模作樣。
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騙得好多人都說她仁善,還說她是個厚道的好后娘。
其實呢,她就是驢糞蛋子面兒上光,內里啊,一片污糟。
三夫人敢打賭,繼母命人送來的包袱里只有一些不值錢的衣服。
別說金銀了,連點兒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三夫人冷著臉,不愿理睬繼母派來的管事。
虞三叔卻十分客氣,滿臉是笑,提及“岳母”的時候,語氣更是尊敬。
“有勞岳母惦記。都怪我不爭氣,這才累得老人家操心!”
虞三叔客氣的再三感謝。
只是,那管事聽到“老人家”三個字的時候,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
咳咳,女君是繼室啊,比三夫人大了不到十歲。
說個不到四十歲的婦人是老人家,表面上是尊敬。
實則是個什么意思,虞三叔和管事都心知肚明。
“這個虞老三,蔫兒壞蔫兒壞的,哪里有半分窩囊、廢物的樣子?”
管事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臉上卻還要做出客氣恭敬的模樣。
二夫人、四夫人以及她們的兒媳婦,也有娘家人來送行。
哭聲、叮囑聲、勸慰聲、告別聲……交織成一片。
何甜甜站在侯夫人身后,靜靜的看著。
今天一大早,離開大牢的時候,何甜甜也終于見到了虞家的二叔、四叔。
而他們的身后,也果然跟著一群大大小小的男丁。
人丁好生興旺。
跟這樣的二房、四房相比,大房果然顯得格外凄涼。
何甜甜瞇了瞇眼睛,除了兩個年富力強的叔父,她還重點關注了一下二房的二郎,三房的五郎,以及四房的四郎。
三個郎君從十五歲到二十余歲不等。
但都看著身強體壯、目光炯然。
何甜甜只看他們走路的姿勢,就知道,他們都身懷功夫,且在軍中歷練過。
事實上,按照虞家的傳統,虞家的兒郎在十三四歲起,就開始去西北軍中打磨。
當初就連大房最體弱的次子,組中排行第三的三郎,也去軍中待了兩年。
二房的二郎虞徹,更是僅次于侯夫人最驕傲的長子的存在。
二十七歲的年紀,就已經立下了戰功,得了六品的校尉。
算是虞家新生代中的領軍人物,也將會是何甜甜最有利的競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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