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留步

第四七七章 謀反

臺上的戲還在繼續,臺下的眾人心思卻已經不在這里。

李綺娘原本沒有在意,可是她察覺到周圍的氣氛與方才大不一樣,便想不在意也不行了。

直到今天的戲演完了,也沒見太子妃身邊的那名宮女回來。

看完戲,皇后賜宴,宮中齋戒三日,所賜御宴也是素齋,皇后聽眾人說了幾句吉祥話便離開了,宴席由太子妃主持。

眾人吃得食不知味,皇后身邊的女官過來,對林老夫人說道:“老夫人,娘娘請您來一下。”

林老夫人含笑點頭,拍拍李綺娘的手臂,溫聲說道:“宴席散了之后早些回去吧。”

李綺娘連忙應是。

直到散席,林老夫人也沒有回來,李綺娘一路忐忑出了宮,原以為齊慰還要再過一會兒才能出來,沒想到齊慰正在馬車上等著她。

見她全須全尾地出來,齊慰松了口氣,問道:“今天可還順利?”

李綺娘便說起遇到永寧侯府林老夫人的事,想了想,還是把險些進了假山的事告訴了齊慰。

齊慰微笑:“今天宮里的確出了事。”

“啊?什么事?”李綺娘想起看戲的時候,太子妃的異常。

“死了一名內侍,就是死在御花園那片假山的山腹之中。”齊慰說道。

李綺娘嚇了一跳,她懷疑宮里有事情發生,卻沒有想到竟然死了人。

“怎么回事?”李綺娘驚訝地問道。

齊慰說道:“具體是怎么回事,我還不知道。只是當時得知那名內侍死在假山山腹里,又想起你嘟噥一路的話,便擔心此事會連累到你,好在有驚無險,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李綺娘心中越發狐疑,但是嘴角卻高高地揚了起來,自豪地說道:“你看,閨女說得沒錯吧,假山湖水,這些地方都要遠離。”

齊慰笑道:“好,以后你在府里辦宴會,我便讓人把假山和湖水用網子圍起來,尋常人等不得靠近。”

李綺娘想說哪用那么麻煩,可是從此以后,她對假山和湖水有了心理陰影,無論是進宮還是去別家應酬,再也沒有靠近過這兩處地方。

當然,這都是后話。

次日,李綺娘便做了幾樣jing致的點心,讓人送到了永寧侯府。

派出去的人回來說,林老夫人邀她過府。

李綺娘沒有耽擱,換了衣裳便去了永寧侯府。

永寧侯夫人還在坐月子,她上了年紀,這一胎生得辛苦。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是孀居,兩人都不便出來,李綺娘由一位衣著體面的嬤嬤陪著去見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看到她非常高興,問了問顏雪懷的親事進展得如何,便道:“我聽說你那小兒子是個讀書種子,你是個有福的,一兒一女,都很優秀。”

李綺娘連忙謙虛幾句,林老夫人卻話鋒一轉,說道:“定國公戰功赫赫,受皇帝信任,你家又出了一位皇子妃,七皇子雖與皇位無緣,可畢竟是嫡皇子,皇后娘娘的親生骨肉,你那侄兒又做了皇長孫的伴讀,如今你們定國公府,可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你身為一府主母,在外行事更要小心謹慎,盯著你們府里的人,太多太多了。”

李綺娘心中一動,忙道:“老夫人可是說得昨日宮中之事?”

林老夫人點點頭:“昨日老身將那兩名宮女說過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皇后娘娘。”

李綺娘問道:“那兩名宮女當真有問題?”

林老夫人說道:“她們有無問題,老身不知,但是那假山腹中的路上,確實出了事,卻是千真萬確的,以定國公的人脈,想來昨天便告訴你了。”

李綺娘也不想瞞著,便道:“我也只是聽說死了一名內侍,具體的事還不知曉。”

林老夫人微笑:“老身沒想到你初次參加這種場面便有這份機警,很好,很好。那名內侍是東宮的,他急著去給女官送東西,便抄了近路,沒想到卻被石頭砸了,偏偏那地方自從入冬之后,便鮮少有人經過,待到被發現的時候,可憐那小內侍已經失血過多而亡。”

林老夫人語聲平淡,可是李綺娘的心卻咚咚咚跳個不停。

“您說那條路自入冬以后便鮮少有人經過?可是那兩名宮女卻極力說服我們往那里走。”

如果最先走進那條路的是她,會不會死的人就不是那名小內侍,而變成她了?

“是啊,皇后娘娘聽老身說起那兩名宮女,便立刻讓人去找,你猜如何,她們也死了,就死在觀花坊不遠的地方,是中毒而亡。”林老夫人說道。

李綺娘只覺貼身的衫子都被冷汗浸濕了,她顫聲說道:“她們是被滅口的?”

林老夫人搖頭:“是自盡,她們嘴里藏有木齒,木齒里有毒,想來是騙你不成,反而引起你的懷疑,加之又死了一名無辜的小內侍,早晚都會查到她們頭上,所以她們便搶先一步自盡身亡了。”

“可是,可是......”李綺娘遲疑地看著林老夫人,“當時我身邊還有老夫人您,她們的膽子也太大了一些。”

林老夫人哼了一聲,道:“我這一把老骨頭,自是跑不動的,連帶著跟你一起死在那里便是。”

林老夫人看似說得輕松,李綺娘心中卻如萬馬奔騰一般。

林老夫人是功臣遺孀,而她則是齊慰的夫人,若是她們二人一起死在宮中,世人不知要編排出多少故事,兩位朝中重臣的家眷莫名其妙死在宮里,這矛頭指向的便是當今天子。

昨日她與林老夫人是在宮中遇到,以前并無交往,她扶著林老夫人去觀花坊,只是臨時的決定。

無論對方想要對付的是她還是林老夫人,由一個變成兩個人,這都是一個意外,所以便也加大了事情的難度,那兩名宮女顯然是有些慌了,這才顯得過于急切,讓李綺娘看出了蹊蹺。

李綺娘回到國公府,心中依然惴惴不安,她去了海棠院,把還躺在床上的顏雪懷拽起來,把這兩日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顏雪懷越聽越生氣,讓人到外院叫了珍珠過來,讓珍珠去找柴晏打聽。

下午,齊慰下衙,是與柴晏一起回來的。李綺娘看到女婿很高興,親自去了廚房。

齊慰與柴晏在書房里待了足足一個時辰,柴晏在府里用了晚膳才回去。

三天之后,京城里發生了一件大事。

柴薈跑了!

珍珠帶回的消息,柴薈是從暗道里逃跑的。

谷駡 可惜現在她被困在府里,想和柴晏見面都很難,更別說打聽消息了。

好在柴晏很了解她,猜到她會好奇,便讓瑪瑙送來一張字條,字條上寫著:一切皆在計劃之內。

顏雪懷放心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辦法,逼得柴薈逃走。

很快,又有消息傳來,柴薈于杭城附近的富春縣,率一萬私兵謀反!

京城。

十幾份折子呈到皇帝面前,這些折子全部都是彈劾端王的,端王放任無狀,于京中鬧市縱馬傷人。

端王被彈劾是家常便飯,他如果連續十天沒人彈劾,這才是奇聞怪事。

只是這一次,他比較倒霉,皇帝剛剛得知柴薈謀反,正在氣頭上,于是端王便不是只罰銀子這么簡單了,他被禁足了。

至于禁足的時間,皇帝沒說,這樣便更加嚴重,皇帝不發話,端王就只能在家里待著,再想出來惹事生非那是不可能的了。

七皇子與端王兄弟情深,在端王被禁足的第二天,便給端王送去兩名歌伎,以慰端王寂寥,結果,那兩名歌伎前腳剛送進端王府,太子后腳便知道了。

于是,即將大婚的七皇子也被禁足了。

一起被禁足的還有住在七皇子府上的二皇子,他就比較無辜了,皇帝認為,二皇子身為兄長,沒有盡到管教弟弟的責任,所以就跟著七皇子一起禁足了。

此事鬧得很大,人人皆知皇帝寵愛小兒子,何況小兒子馬上就要大婚了,皇帝卻在這個時候把他連同另外兩皇子一起禁足,可見是真的動怒了。

周萬千聽說以后跑來找顏雪懷:“你家晏七被禁足了?會不會就此失寵,我聽說皇家無親情,殺兒子殺兄弟的事都是常有的。”

顏雪懷翻翻眼皮:“被殺的那些都是有本事,品學兼優德才兼備的,我家這個又不是。”

周萬千眨巴著大大的杏眼,忽然反應過來:“也就是說,當皇子的越是胡鬧,位子便越是穩固?”

顏雪懷拍拍她的肩膀,環境太能改變一個人了,周萬千的變化就很大。

“沒錯,小錯不斷,大錯不犯。”

鬧事縱馬,私殺耕牛,送送歌伎,這些對于皇室而言,都是小事。

平城。

寶安郡王坐在他在平城的宅子里,看著手中的密函,嘴邊浮起一抹笑意。

這處宅子是他最近才置辦的,沒有人知道他在平城有宅子,就連福王也不知道。

“祖父,宮里那位怎么說?”柴庸良問道。

寶安郡王摸著胡子,笑著說道:“柴薈反了,咱們可以動手了。”

柴庸良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說道:“柴薈反了?這個時候。不可能吧?”

寶安郡王橫了孫子一眼,淡淡說道:“皇帝說他反,那他就是反,否則,柴薈又是如何逃出京城的?”

柴庸良額頭上一片細密的汗珠,是啊,到了如今,皇帝不可能還對柴薈放任不管,京城的福王府,想來早就被重重監視了。

而柴薈,那是福王傾注心力培養出來的,又怎會連這點定性都沒有,在緊要關頭逃出京城?

“柴薈手里有多少人馬?”柴庸良問道。

“一萬私兵。”寶安郡王微笑。

“一萬?他有這么多人?”柴庸良張大嘴巴,柴薈沒在平城,他是被困在京城做人質的,他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豢養這么多人?

看到孫子臉上的驚異,寶安郡王淡淡說道:“咱們的這位皇帝,可是臥薪嘗膽,隱忍三十年的,論起豢養私兵,誰也比不上他,你覺得柴薈真能跳出他的手掌心?”

“可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那些私兵也是假的?”柴庸良不解。

“私兵肯定是有,但不會有一萬人,福王還沒有這個本事,在京城附近藏匿這么多人,此中的關竅,你還沒有看出來嗎?”寶安郡王說道。

柴庸良抹一把額頭的汗珠子,說道:“皇帝是在用柴薈逼迫福王?可是柴薈原本也在京城,皇帝只需抓了柴薈,福王就不敢造次了。”

寶安郡王冷笑:“福王啊,我猜他身上一定還藏著秘密,驚人的大秘密,皇帝這是要逼他狗急跳墻呢。”

柴庸良似懂非懂,問道:“祖父,那我們能做什么?”

寶安郡王看著長孫,目光里多了幾分失望,他老了,活不了幾年了,可是一眾子孫之中,卻沒有一個能擔起大任的。

“我們自是要聽皇帝的,只有這樣,等我死后,你們才能有至少三代的平安富貴。”

寶安郡王瞇起眼睛,良久,他對柴庸良說道:“京城的人馬快要到了,你去準備吧。”

這一年的除夕,宮里分外冷清,皇帝的四個兒子,只有太子陪他過年,另外那三個,還在府里關著。

大年初一,李綺娘放心不下,讓小滿和珍珠往七皇子府送了一堆吃食,這都是柴晏平時最愛吃的。

珍珠回來后,去見顏雪懷,顏雪懷問他:“你見到人了嗎?”

珍珠搖頭:“沒看到,按理說,七爺這么講究的人,大年初一,即使是在禁足,也會賞壓歲錢的,何況滿少爺也一起去了。”

是啊,柴晏即使不給珍珠壓歲錢,也會給小滿的。

顏雪懷瞇起眼睛,腦海里一個念頭漸漸成形,她好像發現了什么秘密。

柴薈謀反,朝廷派去平亂的是永寧侯,大年初五,前方傳來捷報,柴薈被俘!

與此同時,京城的人馬到了清苑,柴庸良看到來人時怔了怔,端王?

不是說端王被禁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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