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空青心里,他自己都比不得長生重要。
因此在長生剛剛表現出一點小異常時,柳空青很快就發覺了。
雖然長生每天從來沒錯過飯點,也會吐槽一下飯菜的質量,一如既往的挑食,但柳空青就是感覺她肯定有事。
這天,長生又在不該睡覺的時候閉上了眼,這讓柳空青心都揪了起來。
也導致長生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張近在眼前的大臉,那一瞬間,嚇的她身上的毛都炸了。
待平復了心跳,長生忍不住用小孩兒的手指頭磨牙。
“你干嘛呢?想嚇死誰啊?”
柳空青抱起長生,漂亮的劍眉微微皺著,一雙點墨一般的星目“深情”凝視著她。
“你有事瞞著我!”
很好,肯定句。
“兩天,整整兩天,你白天睡眠的時間比先前增加了兩個小時。”
長生一愣,她現在正在研究小培元丹。
因為晚上需要修煉神魂,還要用睡眠恢復精力,自然要挪出白天的時間。
不過為了顯得不那么突兀,她只先稍稍增加了兩個小時的“睡眠”,還是分兩次進行的。
沒想到不過剛兩天,且才兩個小時,就被柳空青發現了端倪。
長生知道小孩兒向來細心謹慎,但她沒想到他的觀察力能敏銳到這種程度。
不過她也沒準備一直瞞著小孩兒,畢竟研究丹方中的靈植需要用海中陸的藥材進行對比,需要以小孩兒的身份采購大量藥材。
而且長生也覺得小孩兒有權利知道天地功德分配的實情。
長生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給小孩兒神識傳念道:“我是在做一件事,但并沒有想瞞著你,這件事還需要你的幫助。不過首先我得先告訴你一件事。”
長生將流光和她說的掐頭去尾,再隱去流光的存在和功德金光對她神魂有益一事,剩下的一點沒漏的告知了柳空青。
著重點出了天道將他的功德分給她的原因。
見小孩兒一臉若有所思,長生生怕她不明白功德的重要性,又解釋道:“功德金光能改命增運,使人逢兇化吉、避災擋難。”
柳空青看著長生,緩緩搖頭,“若這功德金光真有你說的那么厲害,那我家累世行醫,我爺爺更是一生行善,所得功德怕是要比我要多的多,最后我家、我爺爺又落下個什么結局?”
頭一回,長生被噎的嗓子疼,無話可說。
因為功德金光對她的神魂融入千景大世界確實有用,她才如此深信不疑。
但事實上,她對功德金光的理解只不過因為流光的寥寥數語,結合了自己上輩子“佛教”的理念。
但小孩兒這聲“質疑”,讓長生忍不住對此也心生疑慮,雜念叢生,神魂竟有不穩之勢。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清涼之意從神魂中散發出來,穩住了長生的神魂,那些擾亂她心神的雜念紛紛消失。
長生回過神來,只見靈臺內她的神魂中,三件法寶中一直沒顯現出作用的醒魂定魄珠正在滴溜溜的轉著。
正是它點醒了自己。
而流光大佬也已經面色難看的飛了出來。
“你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竟使得神魂震蕩?若不是有醒魂定魄珠,你這些年的努力怕是都要白費了。”
長生知道自己剛才經歷了什么,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看到流光,感覺就和看見親人似的,神魂直往他懷里扎。
修行界真的太特么可怕了,真是稍不注意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流光面上一臉嫌棄,卻還是將長生的神魂護在胸口處。
一縷不同于醒魂定魄珠清涼之感的暖流從他的胸口流出,將長生的神魂包裹在其中。
然后流光這才將長生從他的胸口“丟出去”。
“有空再教訓你,外面那凡人和你說話呢,先出去吧。”
靈臺內發生的一切不過是眨眼的功夫,柳空青并沒有發現長生那一瞬間的無神。
而長生回過神來,就聽見先前小孩兒道:“
你別多想,剛才是我偏激了。
可能那功德金光對我等凡人作用不大,對你卻有大用。
我也懂你的意思了,想來定是你不肯多占我的便宜,如今正想法子找補呢。
只你該知道我的,我做這些事原不是為了圖什么回報。
不過既然天道賜下的功德對你有用,以后我們一起多做善事,得到功德都給你。
你也不用想著欠我什么,若是沒你,我在十歲那年就死了,又何來這些功德。”
長生雖然心里依舊有些后怕之意,但聽了小孩兒這番肺腑之言,卻也感覺有幾分哭笑不得。
怪不得她和小孩兒投緣,他說的這番話,竟和她當日問流光能否把功德還回去有異曲同工之意。
“我啥也沒干,能分得一半功德已是你誠心待我之故。
天道法則自有運行規律,如何行事豈是我等想如何就如何的。”
雖然長生剛剛竟然被小孩兒幾句話引得入了迷障,但她到底歷經了一世,有些閱歷。
“小孩兒,這功德如何獲取又有何用,說來我也是一知半解。
我以前的家那邊有古言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就像你先前所為,無論功德得失與否,行君子之事,總是不會錯的。
至于你說柳爺爺一生行善卻沒落下好結局,卻殊不知這命運二字,最為奇特。
雖‘命由天定’,卻也有‘事在人為’一說。古往今來,逆天改命的也不在少數。”
在長生看來,柳老爺子行事頗有些天真之意,且事后也帶著瞻前顧后之嫌。
替換藥方雖是大德一件,但他不僅高估了自家承受風險的實力,也低估了人心的險惡。
既已知有小人為難、親信背離,離宮之日就該干脆利落帶著家人離京避禍。
既舍了人情錢財求了醫師協會,就該一勞永逸帶著孫兒離開夏國。
既舍不得祖宗基業,又想醫史留名,就該放寬心胸,發憤圖強,老當益壯。
可你看看柳老爺子都干了什么?
最后落個抱憾終身,難道都賴社會給與的敲打?
只人死如燈滅,長生并沒有議論死人長短的習慣,這些話自然也不便說出口。
但柳空青卻向來絕頂聰明,自然聽懂了長生的未盡之意。
他張張嘴,似乎想反駁什么,但經歷了社會的磨練、人情的冷暖,了解了他爺爺當初的行事分薄了多少人的利益,挑戰了多少人的權威。
偏偏他自己雖有能力,卻沒有得到當權者的認可,沒那么大的影響力,不能一言已定,世人信服。
說一聲“天真”,著實不為過。
想到這,柳空青難得的有些沮喪。
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孩兒,長生也不忍太打擊他。
“所謂積善之家必有余慶,你當日得遇我,未嘗沒有柳家累世行善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