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清穿日子

六十二、兩人

張保的任命書幾日后正式下來了。雖然早已有了風聲,但老太太對于兒子這么早就要離開家,而且要到那么遠的地方去做官,還是感到很吃驚。

她對來請安的媳婦說:“這么遠的路,你都這么大的肚子了,不如留在京中生產完再說吧。老三那邊你不必擔心,我自會派可靠的人去侍候他。”佟氏笑著說道:“怎么敢勞煩額娘?雖然路程遠些,我們走水路,并不辛苦,額娘不必擔心。”

老太太又說:“你手下使喚的人夠用么?要不要我再撥幾個人給你?”佟氏便說:“謝額娘了,媳婦正打算再要兩三房家人呢,大嫂子已經交待下去了,回頭就把人叫來讓我挑。”

老太太又說:“你要連端哥兒一起帶去么?照我說,廣州那地方未必有好先生,也不知有沒有好的騎射師傅,他跟著你們去幾年,別把自個兒的學業給耽誤了。”

佟氏還是笑著道:“我們請的那位蘇先生,學問就不錯,端寧的阿瑪也是正經進士出身的,有他們在,端寧的學業不會耽誤的,再說,廣州未必就沒有好先生。至于騎射師父,不是還有成師傅么?他都教了那么多年,一直教得很好。”

老太太卻還是不依不饒:“我就是舍不得我孫子,難得他比其他兄弟都出息,況且留在京中,什么都是齊全的,總比在外頭好。”

佟氏但笑不語,這幾個月來,張保的表現和言行給她增添了不少信心,面對婆母,她也不象剛回來時那么怯懦了。她立場堅定,老太太也不好再提。

三房要離京的消息很是刺激了一部分人,難免就有些人在底下暗自活動。府中原有些沒輪上好差事的家人,或是想要再進一步的仆役,各自抱著心思,尋著路子想要擠進赴任大名單里。佟氏與二嫫合計了半日,細細挑揀了一番,選了兩房家人,一房的男人叫王二,另一個叫周四林,都是夫妻兩人均年富力強老實肯做活,兒女年紀都不小,差兩三歲就能上工的那種。其余的人,就一概不要了。

秋菊知道主家要離開后,就表現得很不安,常常坐著發呆,做活也常常出錯。

巧云最是看她不慣,便也總是冷嘲熱諷。她起初不理會,后來見對方說話難聽了,便不服氣地說:“你有骨氣,先解決了順二爺再說吧。他三天兩頭的借故來尋你,你倒好意思來說我?”

巧云柳眉倒豎,道:“他要怎么做與我無關,我絕不應他就是了。”見秋菊不屑地撇撇嘴,更是生氣。

這時正好那位倒霉情圣順寧少爺來找她,她一聽到屋外小丫頭給順寧請安的聲音,便二話不說拿起針線籃里的剪子沖了出去,對順寧說道:“順二爺,請你以后別再來了。我已經說過了,絕不給人做小,你若要逼我,我寧可現在就死在你面前!”說完就拿起剪子比在脖子上。

順寧一向是個軟和性子,哪能想到巧云竟這般絕決?當下嚇得連聲說“別亂來、別亂來”,又叫旁邊的小丫頭們幫著拉開,好容易勸得巧云放下了剪子,還不等他喘口氣,巧云便三步并作二步沖到上房跪下,對著被她嚇了一跳的佟氏說道:“求太太作證,奴婢今個兒就在這里起誓,寧可一輩子不嫁人,也絕不給人做小,若有違此誓,天打雷劈!”

順寧跟著她進來,聽到她這樣說,急得團團轉。

佟氏瞥侄兒一眼,問他道:“順哥兒,巧云都這樣說了,你看……”

順寧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我也不是那等惡人,既然她這么不情愿……嬸子作主就是。”然后一步三嘆地低著頭回去了。

佟氏笑著對巧云說:“以往倒是我小瞧你了,沒想到你竟然有這樣的心氣。你放心,我從不會逼丫環做妾。跟過我的人,小梅不必說,以前還有個小桃,是嫁到關外正經莊戶人家去的,如今也是有人侍候的當家奶奶了。你在我這里一日,我就護你一日,家中的仆役,若你看中了誰,盡管來跟我說,我自會為你作主。”

巧云紅著臉磕頭,才退下去了,正要回房間,在廊下見到秋菊一臉驚詫地望著自己,便抬高了頭,哼的一聲在她面前走過去了。

淑寧下課回來聽到春杏說起這件事,也大為驚異,想不到那個漂亮潑辣的巧云居然是個這么有主張、有骨氣的女孩子。在漂亮丫環都想著給老爺少爺做小妾的伯爵府里,有這樣一位異數存在,實在是很難得。

雖然巧云嘴壞,常常不說好話,剛來時對淑寧也不大在意,但相處時間長了,倒可以發現她其實只是個性子直爽的人,外加喜歡吐嘈罷了。淑寧看著她,倒覺得與紅樓夢里那位晴雯姑娘有些像,便也對她親近起來。

這樣的女孩子到了他們三房,應該不會像落得像晴雯那樣的悲劇下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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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巧云的決意感到佩服的人雖然不少,但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是那么容易改變過來的,最起碼秋菊就沒有要改的打算。她不想跟著三房的主子一起到外地去,使勁兒地想要說服慶寧將自己收房。慶寧怕母親責備,一直下不了決心,但最終還是敵不過溫柔網,在某日溫存過后,終于答應了向嬸嬸開口要人。

誰知兩人才從私會的屋子中出來,就遇上了那拉氏和佟氏帶著大隊人馬連袂而來,兩人嚇了一跳。秋菊白著一張臉躲在后頭,慶寧硬著頭皮給母親和嬸嬸請了安,看到母親身后妻子面無表情的樣子,不知該怎么開口。

那拉氏冷笑一聲道:“能耐了你?光天白日的,你如今也是有妻有妾的人,怎么還吃著碗里的瞧著鍋里的,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

慶寧更是縮回去了,秋菊原本慘白的臉色忽地漲紅,又白了回去。

佟氏氣她不安份,但又不想再把這么一個人留在身邊,便對那拉氏說:“大嫂子,雖然你當初是一番好意,但如今這個丫頭我是不能再留了,就算留也留不住她的心,還是請大嫂子把她收回去吧。”

那拉氏鐵青著臉,看著慶寧臉色一閃而過的喜色,更是怒火滔天:“你高興什么?聽見你三嬸這么說了,你就以為一定能遂了你的愿了?以前我是怕你耽誤了正經親事,才把這丫頭送走的,如今你成了親,我也沒攔著你多收幾個人,你有話只管開口就是,做什么這般偷偷摸摸的?真是丟你阿瑪和我的臉!”

慶寧低頭伏小地說道:“這事兒是兒子錯了,求額娘開恩,讓這丫頭跟了我吧。”

那拉氏還是鐵青著臉,半晌才道:“問你媳婦兒去!這事我管不了!”

慶寧忙轉頭向李氏作揖:“***奶,求你幫幫忙,我一輩子記你的大恩大德。”說得旁邊幾個丫環媳婦都在偷笑,佟氏也背了臉硬忍住了笑意,那個叫蜜官的妾卻氣歪了臉。

李氏卻還是那副沒表情的樣子,淡淡看了丈夫一眼,說道:“額娘怎么說就怎么辦吧,反正已經有了一個,再多一個也沒什么。”

這話說得慶寧大是慚愧,連連拜道:“多謝夫人高抬貴手,日后夫人有何差遣,我絕不會有二話。”

李氏不為所動,那拉氏指著他道:“你……你……”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容易吞了這口氣,轉而對一旁臉上正露出喜意的秋菊,厲聲喝道:“高興什么?!你以為自己就成了姨奶奶了?!做你的春秋白日夢!你以后便是慶哥兒房里的丫頭,不管是***奶還是姨奶奶,若有差遣,你都要給我好生做去!若有偷懶,仔細你的皮!”她怒哼一聲,便帶著李氏和其他人等轉身離開,那蜜官走時幽幽望了慶寧一眼,又狠狠瞪了秋菊一下。

佟氏見人都走了,便瞥了一眼秋菊,淡淡說道:“回屋去收拾你自己的東西,不要拿錯了別人的物件,今兒晚上就過去吧。”說罷也帶著人去了,巧云走過秋菊身邊時還冷笑了一聲。

慶寧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對秋菊說道:“這下好了,以后咱們就算是過了明路了。”秋菊答應著,心下有些疑惑,覺得這好像跟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樣,但正式被收房的喜悅壓過了一切,她也就不再多想了。

佟氏晚上對張保略提了一提秋菊的事,張保并不在意:“她既然自己走了這條路,就看看她的造化了。”

佟氏點點頭,見丈夫似乎有什么難以啟齒的樣子,便問道:“夫君有話直說就是,怎么這般為難?”

張保張張口,卻又不知該如何說,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今兒阿瑪提起端哥兒的事。”

佟氏手一顫,抬眼道:“端哥兒?怎么了?”

張保猶豫再三,還是說了:“阿瑪認為端哥兒學問騎射都好,只是武藝差些,想著咱們去廣州,就把端寧留在京中,這邊找好先生好師傅都容易。”

佟氏沉默良久,開口道:“我舍不得。”

張保忙握了她的手:“其實我又何嘗舍得?但阿瑪說的也有道理,這邊有兄弟們扶持,又有好先生,端哥兒的學業定會有大長進。再說,他年紀也不小了,與其讓他跟咱們去那么遠的地方,不如留他在京里跟其他人家的孩子們多多相處,若能結交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對他日后也有好處。”

佟氏忍不住紅了眼:“夫君說的固然有道理,但兒子長了這么大,從沒離開過我,你叫我怎么舍得?”

張保忙安慰她道:“這也是為了他好。一來,你再過三個月就要生產,到時光是照看小的還忙不過來呢,就算端哥兒在你身邊,你也沒功夫去看顧他的,倒還不如留他在京里多學些東西。二來嘛,自古慈母多敗兒,他離了父母,說不定就變得懂事起來,等過了三年咱們回來,他就已經成材了。”

佟氏也明白這些道理,但還有些擔心:“那要是我們不在他身邊,他被人欺負怎么辦?”

張保說道:“我也跟阿瑪說過了,他說會多加看顧,不讓孩子被堂兄弟們欺負。再說,自從四弟回來后,額娘便把淳寧當成心頭肉,那些侄兒們光顧著眼紅小堂弟了,哪還顧得上咱們兒子呀。”

“可學堂那邊……”

“好了,你就放手讓孩子自己走吧,老是護著他,他又怎能成材呢?”

佟氏最終被丈夫說服,接受了要跟最心愛的兒子分開三年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