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陣陣,草木嘩嘩作響,假山周圍飄著一層白霧,燕秀在白霧中跌跌撞撞,躲避著四面八方襲來的鬼影。
蘇如云恨透了衛國公燕榮,更恨他和玉蘿的孽種燕秀,當年若是兩人言明,她有又豈是不能容人之人。莫說是扶玉蘿做妾,哪怕將她的孩子記得名下又如何。
但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根本不給她選擇的機會,他們聯手害了她,害了她腹中的孩子,還奪了她的身份,讓她死不瞑目,以一個賤婢的身份不明不白的死去。
這么多年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復仇,仇恨讓蘇如云昏了頭,她步步緊逼,幾乎忘記了顧曉曉讓她留燕秀一命的囑托,將赤紅色的血撲頭蓋臉的灑向燕秀。
腥臭的鮮血,淋在燕秀手中的觀音像上發出茲拉茲拉的響聲,晶瑩剔透的雕像被腐蝕出現了裂紋,燕秀臉上黏糊糊的,抹一把全是濕漉漉的血。
他不停的叫著鐘映雪的名字,向她求救,所有的驕傲在恐怖的厲鬼面前蕩然無存,他現在只恨自己沒多生兩條腿,背上能插上翅膀,飛出這個可怕的地方。
燕秀不敢去想,為什么他叫的這么大聲,始終沒有別的動靜,除了無處不在的女鬼,他一個人都看不到。難道今夜,他將無聲無息的葬身于女鬼手中么。
隨著燕秀的護身符和觀音像被鬼血和陰氣污染,上面的佛光越來越弱,蘇如云受到的影響也越來越小,她步步緊逼,伸出十根修長的白骨手。抓向燕秀的脖子。
燕秀幾乎是抱頭鼠竄,完全丟下了京城四公子的優雅,但那雙可怕的猙獰的猶帶著幾絲血肉的骨爪,還是一點點逼近了他的脖子。
強烈的宛若實質的陰氣和怨氣疊加,燕秀在白色手骨剛碰到脖子時,眼一翻徹底暈了。
蘇如云被恨意迷了心智,十指用力。慢慢收緊。想要結果掉燕秀的小命。
正在這時,一雙瑩白如玉的手搭在了蘇如云骨節分明的骨爪之上,顧曉曉揮手分開了兩人。又撤了此處陰風和血污幻像,一把將昏迷的燕秀推到花叢中,對蘇如云說:“還不是殺他的時候,燕秀若在此時出了意外。鐘府會受到連累。”
燕秀和鐘映雪來往之事,并非絕密<"r"。至少燕秀信任的屬下和他的貼身小廝都知曉,他今日夜探鐘府,府外也有人接應,他要是就此消失。衛國公府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哪怕顧曉曉可以把燕秀的尸體,神不知鬼不覺的丟到別的地方處理掉,想要徹底抹去他到過鐘府的痕跡仍然很難。
顧曉曉柔和的話語。讓蘇如云恢復了理智,她眼珠轉為正常的顏色。腦袋也好生回到了項上,朝顧曉曉行了一禮:“姐姐報仇心切,險些恩將仇報,害了鐘府,還請妹妹見諒。”
“無妨,姐姐的一定會報的,你先到房中去,我來處理燕秀。”
蘇如云瞧了死狗一般癱在花叢中的燕秀,嗯了一聲飄向了房中,百靈急不可耐的拉住她,求分享先前燕秀的丑態。她是一個單純的妖精,化身為人到了凡人世界后,接觸最多的也就顧曉曉和杜鵑。
但杜鵑畢竟是人類,很多事百靈無法和她說,顧曉曉又是她心目中光輝閃閃的恩人。所以,百靈和蘇如云格外親熱,在她心目中蘇如云幾乎無所不知。
花園中,燕秀臉色慘白躺在花叢中,黑色面巾掉落一旁,顧曉曉撿起沾著泥土水漬的面巾,直接塞到了他的衣領中。
他身子不斷抽動著,四肢抽動的尤為厲害,不用把脈顧曉曉也能看出來,燕秀這是邪氣入體了。回到衛國公府,他將大病一場,若無高強佛道兩教高人相助,這陰氣會在他四肢百骸中浸透,堵塞他的經脈,讓他變成不能人道的廢人。
這種懲罰對燕秀來說,應該比死亡還可怕,但衛國公府絕不會放任世子生病垮了身體,定會為他千方百計尋來高人除去災厄。
這讓顧曉曉有些許遺憾,她伸出腳用繡花鞋踢了踢燕秀,他身子兀自抽著,沒有蘇醒跡象。
看來,她需要將燕秀扛出鐘府來,但一想到要碰這么個人,顧曉曉打心底里厭惡。她干脆將百靈喚了出來,讓她悄悄將燕秀放到他屬下等候的地方,切莫讓人發現了蹤跡。
說完之后,顧曉曉又伸手朝燕秀身上注了一道真氣,確保他半個時辰后能夠醒來,而且這三四天內暫時沒有大礙。
這樣一來燕秀會將今夜當做簡單的鬼打墻,另一方面,他身體沒有立即出狀況,也會產生了僥幸心理。當他整個人不好的時候,再請大師來,邪氣已經深入骨髓,就算驅逐了也會留些病根。
百靈欣然領命,她個子雖小但本體是棵活了幾百年的樹,輕輕松松就將燕秀扛在了肩上,幾個飛躍朝鐘府外墻處行去。
她將燕秀扔麻袋似的拋到了地上,接著飛快離開,燕秀兩個屬下聽得一聲悶響,急忙前去察看動靜,待見自家世子爺昏迷不醒,三魂六魄去了一半。
街上響起更鼓聲,他們怕被發現,急忙背起燕秀,往衛國公府方向趕。
半路上燕秀悠悠醒轉,只覺身體上下顛簸,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鬼,有鬼。”
背著他趕路的兩個護衛只覺風吹過心頭,身子軟了一半,腿腳都麻了,扶著燕秀的人顫巍巍的說:“爺,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咱們還是先回衛國公府吧。”
“世子爺,咱們三個人陽氣盛,有鬼也被嚇跑了。”
兩個屬下的話,讓燕秀從驚嚇中過度過來,但猩紅的血、可怕的無頭女尸、白森森的骨頭,一直在他眼前閃現,壓的他氣都快喘不過來了<"l"。
他忍不住拉出塞在脖子里的面巾,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閉上眼睛,極力揮去眼前重重鬼影。
兩個護衛被一個鬼字嚇的兩股戰戰,但仍堅持著將世子送回府中。厲鬼纏上興許還能活命,但若世子爺有個三長兩短,莫說他們,連家族都要受到牽連。
燕秀受了如此驚嚇,一夜噩夢連連。翌日醒來兩眼發烏腳步虛浮。丫鬟心驚膽戰的為他梳洗,燕秀見到銅鏡中的鏡子,直接掀翻了鏡臺。將丫鬟全部趕到房外。
自從昨夜遭女鬼驚嚇之后,燕秀看到女人就會下意識的想到,對方脖子折斷鮮血橫流的場景。尤其丫鬟伸出細白嬌嫩的手,為他梳發時。他滿腦子都是那上全是骨頭的手。
厲鬼在衛國公鬧過好一陣子,但燕秀還未曾近距離接觸過。這一次嚇得他心神搖蕩。在屋中獨坐了片刻之后,燕秀決定稟明父母,到寺院中住一段時間,讓方丈大師替他驅除身上邪穢。
燕榮將長子疼到了骨子里。玉蘿更是在意她這個命根子,兩人見兒女面色發青眼底發黑,又有見鬼之言。二話不說收拾了東西就將他送到寺中去。
這自然出乎顧曉曉的意料,她本以為自己一段真氣能讓燕秀挺一段時間。誰知他如此沒用,不到一日就驅車去了萬福寺。
萬福寺香火鼎盛,眾僧虔誠供奉佛祖,他在寺中聽著梵唱,再加上佛法高強的方丈驅邪,身體康復只是時間問題。
百靈打探回來的消息,讓顧曉曉很是遺憾,這燕秀怎么就這么沒用呢,文武雙全的京城四公子之首,鬧個鬼就能把他嚇破膽,名過其實甚矣。
不過燕秀暫離了衛國公府,住到了佛門清凈之地,這段時間應該不會打鐘、卜兩家主意了,這方面顧曉曉松了口氣。
但這口氣不是白松的,衛國公府沒來找麻煩,鐘府卻遇到了另一樁麻煩事。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能讓鐘府傷筋動骨,但卻影響到了鐘府的銀錢進項。
若不是這茬事,顧曉曉大約就要忘了鐘璃在時,出主意做的幾樁小生意,但突如其來的惡性競爭,提醒她鐘府銀錢上不太寬綽。
大興重農抑商,商人地位極低,這也導致官宦人家若是經商,總要假托下人的名義,越是情貴的官員,就越要低調。
不巧,鐘順正好是清流中的清流,要不是家中開支大,族中需要幫補的地方多,他也不會依著女兒的意思,開幾間小鋪子營生。
但問題,恰好就出現在這幾間鋪子上,一夜之間,每間鋪子附近雨后春筍般,冒出了一間經營內容與其相似的鋪子。
這新鋪子進貨渠道比他們更廣,所經營物品,比鐘家鋪子中貨物,質量總是曖昧的高上那么一籌。更讓人驚訝的是,那新開的鋪子,竟也會活字印刷,不止如此還刊印了許多離奇有趣的傳奇故事。
短短幾天時間,新鋪子憑著更好的貨物更低廉的價格,將鐘家的鋪子,擠兌的門庭零落。
鋪中小掌柜們害怕府中吃罪,先是瞞報,瞞不下去了,這才主動交待給主家<"l"。
鐘順對商賈之事一向嗤之以鼻,平時將鋪子交給掌柜們打理,鐘南倒是感興趣,但每次都要背著他去,不然少不了一頓斥責。
如今鋪子遇上了麻煩,鐘順思前想后,還是打算找女兒商議下。雖然他不喜商賈,但不得不承認,女兒在經商一道上有著獨特天賦。
事兒捅到了顧曉曉跟前,她爽快的應下了差事,托父親帶來幾個鋪子最近半年的賬本,此外再將幾個小掌柜召集在一起,她要問幾句話。
當然,這一切對于調查店鋪虧損原因是有用的,但對顧曉曉來說,這只是障眼法。
顧曉曉讓百靈偷偷出府,調查一下,這幾家新開店鋪之間有沒有關系,幕后又是否有人在推動,他們為何要與鐘府打擂臺,兩府可曾結怨。
鐘順給的解釋是,這幾家鋪子都是新開的,分數幾個不同的商戶,進貨渠道也是自己找的。
百靈勤懇守了幾天,調查出來的結果要更有用些,她查出這些鋪子或多或少都和一家姓姜的商戶有聯系,若抓的更細致些,幕后人隱隱約約指向了姜家二小姐姜蓉。
這一調查結果,讓顧曉曉百思不得其解,鐘家為官姜家經商,兩家井水不犯河水,姜家刻意針對鐘府生意又是為哪般。
雖說鐘順只是七品小官,他身居諷諫職責,可直達天聽,若有事相求,朝中也有官員賣個面子。自古民不與官斗,姜家行為實在太奇怪了。
他們如此有針對的擠兌鐘府的生意,顧曉曉不相信這姜家能完全不知這些商鋪背后站著鐘家。
姜家人要喊冤了,他們老老實實經商,就算見個守城門的小官兒都要點頭哈腰,生怕得罪了他們,以后進貨出貨麻煩,又怎會主動招惹朝中官員。
姜家數代經商,族中子嗣不管男女,只要有經商才能都能經營鋪子從中分紅,倘若經營的好,還能分到更多的鋪子。
鐘璃入姜府后,一直因自己低微的身份平凡的容貌憤憤不平,待見了燕秀一面,明顯感受到態度變冷淡后,受刺激之余竟然生出不甘,決定發憤圖強好生賺錢。
她就不信,憑著她多了大興百姓千年的見識,還不能摟個金娃娃回來,要不是鐘府自詡清貴,不愿擴大商鋪規模,她早就發財了。
想到鐘府還在靠自己點子賺錢,她這個正主卻被稀里糊涂的擠了出來,不管擠走她的人是誰,姜蓉都難平心中怨氣。
為了讓衛國公世子燕秀對自己刮目相看,重新愛上她,為了不讓鐘家占自己便宜,姜蓉這才想出了一個餿主意。那就是在鐘家鋪子附近看商鋪,走他們的商路,讓他們無路可走。
絕人后路,這在商場上可是大忌,跟官家作對硬抗,更是大忌中的大忌。但姜家人如何知道,姜蓉擠兌的鋪子都是一家的,她拿出來的賺錢法子,其實已經有鋪子在用了。
眼看姜蓉雖然失憶,但賺錢的手段有增無減,一家子還以為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她這一落水得了水龍王的青眼后福在來了。
(好累啊,明天上墳去,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思念爸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