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崔九貞破天荒地踏進了好些日子沒有來過的正房。
她看著衰敗下來的院子,屋子,眼中明暗交替。
若非是她,這樣的光景,恐怕屬于她吧!
原主那時,可是比溫氏還不如。
“你還來做什么?”即便如今什么都沒有了,可溫氏還是不愿放下身份。
她將自己收拾的很干凈,瘦黃的臉上不見任何頹色,少了從前刻意塑造的溫婉秀美,多了分凌厲。
崔九貞打量著屋子,看起來沒怎么收拾過。
揀了處干凈的地方,由玉煙鋪上錦墊后坐下,手中攏著jing致的手爐。
她道:“你從溫家帶的嫁妝,往后會由我接管。”
溫氏抬眸,冷笑道:“你也不怕撐死?”
“你都沒撐死,我又怎會撐死?”崔九貞笑道:“我娘的東西可好用?我娘的位置可好坐?”
溫氏穩下心神,已經對她的話不再感到憤怒。
至少表面如此。
“有件事兒,我也想問問你。”
“哼!你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有本事知道,還用來問我?”
“自然,畢竟這件事只有你自個兒最清楚。”
溫氏揚眉。
崔九貞道:“崔元淑是父親的血脈嗎?”
“崔九貞,你連這種主意都打上了?”溫氏盯著她。
“你與孫瑞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再遮掩,還是說,你覺著自個兒還有翻身之日?”
她說的沒錯,溫氏閉上眼睛。
“元淑的確是你父親的孩子。”溫氏睜開眼,“這點毋庸置疑,你想利用這個,怕是要失望了。”
崔九貞聞言,打量著她的神色,見之無異,也有些拿不準。
難不成這猜測是錯的?
很快,她便沒再這件事上糾結了,無論如何,崔元淑已經廢了,她便是入了王家,有王夫人在,她也好過不到哪兒。
且聽說那吳家姑娘開年后就要嫁過來,王衍那廝雖不用去南京了,但婚期也提前了。
就讓他們狗咬狗吧!
“利用不利用對我來說并無二樣,她已不是崔家姑娘,是不是父親的血脈又有什么干系。”
最多以崔恂的性子會暗地里接濟崔元淑罷了。
礙不到她什么事兒,只要不自己送上來作死,她也沒那閑情逸致去對付她。
免得晦氣!
崔九貞看著溫氏,“你還是擔心你自個兒吧!崔家,你是待不下去了,我有兩條路,任你挑選。”
溫氏冷笑,說是任她挑選,難道有她挑選的余地?
“一個是收拾這身衣物回溫家,一個是流放。”崔九貞說道:“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她能說出這話來,自然是有萬全的把握了。
溫氏面色平靜,“崔家沒有休妻!我不會離開,更不會流放!”
“你想好了,我可不是什么能容人的,當心哪日真死在我手里。”
面對崔九貞的話,溫氏不再開口,她閉上眼睛靠在床上,明顯不會再搭理她。
崔九貞也不介意,起身拂了拂袖子翩然離去。
嘖,還不能弄死她,弄死了她就得守孝。
麻煩!
回到東苑,誰知太子攔住了她,遞了魚簍上來,“孤今兒個鑿冰撈了幾條魚,你給孤做了。”
崔九貞拉下眼皮,“你一個人去的?”
“當然了,這還是跟錦衣衛他們學的,怎么樣,厲害吧?”
太子驕傲地揚起頭,滿臉寫著快夸他。
崔九貞看了眼魚,又看了他凍紅的雙手,到底還是個十一的歲的孩子,將自己手爐塞到他手里,接過了魚簍。
“往后不能一人去水邊,還有,別凍著了,回去記得抹點膏捂捂。”
“男子漢大丈夫,誰用那玩意兒。”
太子嘀咕著,不過卻是沒將手爐放下。
他記得母后那里也有好些個漂亮的手爐,jing致小巧,回頭讓人遞兩個來。
崔九貞去了廚房,正好快到中午,順便把飯做了。
天兒雖冷,可廚房一燒起火來還是頗為暖和的。
太子今兒個也不走了,隨意地坐在廚房里看著,手邊還有一盤桔子。
邊吃邊瞧錦衣衛手腳麻利地片魚,微微自得。
瞧見沒有,他的人無所不jing。
魚都比宮里的廚子片的好。
崔九貞考慮到冬日,做的魚酸辣可口,與老太爺腌制的醬菜簡直絕配。
不僅如此,她還放了些菜干,煮一鍋,連廚房外都是香味兒。
另外炒了個蔥花雞蛋,一個剛運來的冬筍,再加上幾個醬菜,足夠了。
看的太子眼睛都直了。
有了這些,誰還去宮里吃那幾個淡的沒味兒又綠不拉幾的菜啊!
真香。
得知她下廚,老太爺也坐在廳堂里揣著手等著了。
許久沒嘗過,還真有點兒饞。
“老太爺,宮里來人了。”梁伯匆匆從外頭趕來,“是宮里的公公,來宣旨了。”
老太爺早已得知此事,也不驚訝,去換了衣裳命人擺了香案。
崔九貞得知消息也匆匆出來,換了身衣裳,跟在悠哉悠哉一點兒不急的太子身后,來到前頭跪在崔恂身后。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崔氏有女也,恪恭久效于閨闈,秉性端淑純善,恭淑毓德,朕聞之甚悅……今賜婚謝氏,任擇良日完婚,欽此!”
宣讀圣旨的是皇帝的大伴戴義,這位崔九貞也聽聞過,只見他好容易宣讀完,笑瞇瞇地對眾人道:“咱家要先恭喜諸位了。”
目光又在崔九貞和謝丕身上掠過。
老太爺神色溫和,露著笑意。
“這聲喜我便受了,辛苦公公,若不介意可留下用個飯……”
“那就多謝老先生了。”
戴義忙地接話道,讓老太爺剩余的話噎在了喉嚨里,笑容逐漸淡去。
他看向戴義,后者卻是不敢看他,只移開眼,道:“聽聞您這兒的飯菜好吃,皇上也天天惦記著,若、若可以,咱家也想帶份回宮……”
這意思明顯了。
他說到后頭,也有些掛不住臉,索性不再說了。
太子鼓起臉頰,“父皇的鼻子莫不是能聞到這兒,孤才抓了魚讓大姑娘做了鍋。”
戴義雙眼一亮,那這不是正好。
他要是速度快些,還能帶著趕回宮去。
他甩了甩拂塵,搓搓手,“老先生,您看這……”
老太爺還能怎么著?要飯都要到這兒來了。
能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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