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明亮的月光穿過厚厚的云層,柔和的揮灑在大地上。食肆里的人大多都休息了,只有東院正房里,至今還亮著燈火。
方老板端坐在主位,手邊放著一盞早已涼透的茶水,面色難看的盯著屋中站的筆直的方仲。
“爹說的話,你到底聽進去沒有!”方老板壓抑著內心的怒火,今天他本來是要和方仲好好談談的,雖然有些事情還不能明白的告訴他,但是作為父親,他覺得他應該跟兒子表明態度。誰知道自己說了那么多,方仲什么話都沒有,只是一個勁兒的沉默再沉默。
就在方老板怒火爆棚,快要忍不住的時候,方仲終于面無表情抬頭,微垂眼簾,輕聲說道:“爹,其實你不必跟我說這些。我自己的身份我心里明白,趙將軍那樣高貴的女子,不是我能覬覦肖想的。趙將軍也從未將我放在心上,日后......”
“啪!”方老板右手重重拍在桌上,方仲一個激靈,詫異的抬首看著自己父親。
方老板面色更黑,額上青筋直爆:“你的身份,你什么身份?!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姓趙的高貴?她高貴個屁!”
方仲沒有想到父親會生這么大的氣,更沒有想到,自己一直尊敬的父親,會說出這般粗鄙之言。趙陵是他心愛的女子,可是父親生他養他,父親的話,他半句也反駁不得。方老板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重重喘息了幾聲,端起桌上的冷茶,咕咚咕咚喝了個干凈。
隨意擦了擦嘴角的水漬,這舉動讓方仲掏帕子的手頓了頓,最后又老實的站好。
“你......”方老板指著方仲,抿著唇,想要說什么,卻又沒有說。他重重一嘆道:“兒啊,有些事情還不到你知道的時候,但是趙家,我們方家是沾不得的,也絕對不能沾!那個趙陵,你對她一絲情誼也不能有!”
方仲猛然抬頭,眸子中滿是驚詫和痛苦,不由失聲叫道:“父親!”
方老板揮斷他,“我這是為了你好,否則這孽債,早晚會害了你的。”不想多說什么,方老板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低聲嘆息。
方仲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他一直知道自己和趙陵不會有結果,就算是彎彎白日里的鼓勵,方仲也很理智的控制著自己的心,不讓自己生出不該有的念頭。可是現在,難道要他把心中埋藏的情愫盡數斬斷嗎?
方仲表情木然的轉身,開門、關門,沒有和方老板說一句話,精神恍惚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方仲一走,方老板便睜開了眼睛,眼神中滿是憐惜和痛意。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今后,他總是能明白你的苦心。”方老板身子一驚,連忙站起身來,對著從里間出來的黑衣男子微微躬身。
燭火隨著簾子的掀起放下,左右搖曳起來,微微閃爍的光芒投射在黑衣男子沉肅的臉上,眉角那道猙獰的傷疤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中,更顯可怕。
顏紹隨意的找了處地方坐下,示意方老板不用拘禮,“方仲沒經歷過世情,心思單純。若論城府,遠遠不是趙陵的對手。這段時間你多看著他點,別讓他越陷越深。”顏紹抿唇蹙眉,現在趙陵就在十三里橋,不斷試探接近他,雖然早就知道趙陵的目的,但是礙于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對她,他心中總是有些復雜的。
這種情況下,方仲要是再來插一腳......顏紹無奈一笑,斜挑眉眼,透過窗欞望向外面輕靈的月亮。
且說那南嶺人收了杜彎彎的銀錢后,便一路腳步輕快的去了城中最好的醫館。南嶺是家族部落制度,每個部落里都有自己的巫師。這男人的老母親病重,巫師給跳了幾次巫,只說病人大限將至,神靈召喚,已經不能再施救了。
部落里的人都對巫師信服,他也不例外。但是這男人娶了個大乾女子,這女子是不信巫師的,她告訴男人說,梨城最好的醫館里,只要有錢,是可以請郎中到此出診的,只要郎中來了,抓了藥,或許老母親還有一線希望。
為了救自己的母親,這男人冒著生命危險,跟著捕撈的船只下了海,可是收獲并不如人意。常去梨城的商隊告訴他,他撈上來的這些東西,在梨城是賣不出去的。請郎中出診是別想了,他只想著碰碰運氣,能賣點錢,抓些藥,到時候也有一絲希望。
誰成想,城門口的百姓們也不愿意買他手里的東西,圍觀看熱鬧的不少,但是出錢的卻沒有一個。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杜彎彎出現了。所以,男人對杜彎彎是十分感激的。
剛到醫館門口,兩個下人打扮的年輕男子就攔住了男人的去路,“站住!我家杜娘子要見你,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中年男人有些發懵,什么杜娘子,他不認識啊!
“你們......你們是不是弄錯了?”男人畢竟是外地蠻夷,在梨城腰板不硬,只能小聲試探。
誰知這兩個人壓根不給他問話的機會,見他不愿意去,兩個人竟然反翦了他的胳膊,壓著他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男人急了,他家中還有病人等著郎中呢!這是要把他弄去哪里啊!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你們憑什么抓我!”中年男人掙扎著,口中大喊起來。
“哼!再喊就帶你去府衙!我們杜娘子尋你,那是你的福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兩個下人說完,就強硬的拖著男人拐進了西街后面的胡同里。
西街后面的巷子人少清靜,除了一些住戶,就是繡坊跟染坊。兩個下人押著男人,拐進巷子之后,就一路往巷子深處走去。沒用多久,三人就進了一間生意冷淡的繡坊。
男人再被押進去之前,掙扎著咬牙抬頭,看了一眼這繡坊的名字。虧了他女人,否則這布幡上寫了什么字他都不認識。
踢踢騰騰,順著木質樓梯,男人被弄去了二樓。隔著一層水色光紗,他隱隱約約能看見里面有兩位年輕女子。
“今日在城門,你可賣了些什么東西?”一道膩人的聲音從里間傳來,男人皺眉抬頭,城門?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