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傾城

第八十九章:試飛竹鳶

第89章:試飛竹鳶

拓跋翰翌日日上三竿方起。

他一照鏡子,看見鏡子里面的自己,暴怒的摔碎了寢殿的花瓶古董。

昨日被打時還只是紅腫,到今日起來,一照鏡子,臉上的腫傷竟變成了顯眼的瘀黑。

腫得幾乎就像豬頭一樣!

他一下子就把鏡子摔碎了!

如此鬼臉,他以后還怎能出門見人!

下人們準備了豐盛的早膳,他也沒心情吃了。

姬妾們一見他的樣子,趕緊讓奴婢們煮了熱雞蛋,幫他敷臉上的瘀傷。

敷過熱雞蛋,在府里將養了半日。

到了是日下午,臉上幾塊瘀黑才消淡了些,撲了姬妾一些脂粉,倒是可以稍為遮掩了一下。

但明眼人還是一眼就看出他臉上的瘀傷。

他坐立不安,在府里來回踱步。

越想越惱,本來想養幾日再去找拓跋余,但他還是按耐不住了。

他急切的要知道,一直與自己作對,燒毀他的殿,還毆打自己的人,是否就是他的八皇弟拓跋余。

于是迫不及待的帶了大批侍衛去找拓跋余,這次的侍衛比平日的足足多了一倍。

南安王拓跋余與他的大舅舅戶部尚書閭望,處理完戶部的事情。

接著是工部尚書獨孤忠誠又來稟報工部的各項水利工程進展。

處理完戶部和工部事情,把他們打發走后,南安王拓跋余總算可以空閑出來。

又去悉心照料他的花房,見引來的蝴蝶還是品相一般,他的臉上依然沒有陽光。

拓跋翰裹攜著滔天巨怒進來,但表面上還是強忍著。

拓跋余正拿著剪刀修剪盆栽,一見拓跋翰頭腫臉紫的,顯然是大吃一驚:

“三皇兄,聽說你的殿不小心失火,其他殿宇倒是完好無損,皇弟這才沒過去探望。”

拓跋余再看看拓跋翰腫脹的臉,驚愕的搖頭道:

“看起來,不是失火那么簡單哪,你這是遇刺了?”

拓跋翰一路上出汗,脂粉脫落,臉上的傷又原形畢露。

“是,是山賊闖王府打劫了!”拓跋翰咬牙尷尬道。

那人的語氣確實像是強盜土匪,而眼前八皇弟竟是一臉的驚訝。

看樣子拓跋余不是裝的,而且那人行徑與拓跋余也相去甚遠。

顯然前晚闖王府打自己之人,不是八皇弟了。

那么,那個稱顧傾城是他的女人的蒙面人,又是誰?

難不成,真的是山賊?

或者反賊?

“如今的刺客是越來越猖狂了,三皇兄可有抓到那行刺的惡賊?”南安王關心的問。

心下嘀咕,誰那么大膽,又行刺皇子?

“惡賊狡猾,讓他逃走了!”拓跋翰負手,看著那些萬紫千紅的花兒,咬牙切齒道。

“大魏是越來越不太平了。”拓跋余嘆道,“看看,我們這些皇子皇孫,一個個都被刺殺。”

拓跋余一邊喟然,一邊徑自修剪盆栽。

“本王若抓到他,定將他挫骨揚灰!”拓跋翰緊緊盯著拓跋余道。

卻瞧不出拓跋余臉上有絲毫可疑之處。

拓跋余小心翼翼的修剪完那盆栽,才放下剪刀,仔細的洗干凈手,回殿內招呼拓跋翰喝酒。

拓跋翰帶著滿腹疑團,就順便在南安王府討了杯酒吃。

“看八皇弟悶悶不樂的,你不是有位娃娃親嗎,應該高興啊。”拓跋翰試探性的問。

“……什么娃娃親,那不過是母妃當年的一句戲言罷了,本王才不會當真。”拓跋余不以為然的道,遞了杯酒給拓跋翰。

拓跋翰皮笑肉不笑道:

“也是,咱們鮮卑本來就沒有什么娃娃親之說。

八皇弟當年喜歡蒞陽郡主安陵緹娜,人所皆知。

安陵緹娜是大魏第一美人,八皇弟又怎么會喜歡一個鄉下丫頭。”

察言觀色,見拓跋余真的不可疑。

拓跋翰的心又開始嘀咕:那惡賊到底是何方神圣?

過了一會兒,拓跋翰又問:“八皇弟,你可曾見過你那位所謂的娃娃親?”

“本王有必要見她嗎?那是母妃當年的糊涂賬。

憑什么讓本王娶一個自己素不相識,而且不喜歡的女子,本王才不把什么娃娃親當一回事。”

拓跋余淡然道,又給拓跋翰斟了一杯酒。

倏忽然想到顧傾城的琴韻,心里頭又仿似添了些什么。

“……那,確實沒什么好見的。”拓跋翰嘻嘻奸笑道。

瞥了一眼拓跋余冷冷的神色。

“皇兄聽說,那個顧傾城不但人長得貌似無鹽,而且心狠手辣。

一接手老祖宗壽誕事宜,便仗著有皇后娘娘的令牌,打了小黃門賈周三十軍棍。”

“三十軍棍?出手挺狠嘛。”拓跋余嘴角情不自禁的噙笑。

“就是嘛,一下手就是三十軍棍哪,心到底有多狠,這樣的女子,哪配做八皇弟的王妃。

皇兄若是八皇弟,肯定立刻把那所謂的娃娃親退了。”

拓跋翰的語氣不無挑撥。

“退親是遲早的事,三皇兄,你就別在本王面前提起那個女人了。”拓跋余道。

拓跋翰嘴角噙著不懷好意的笑:“八皇弟確定不要那娃娃親?”

“她如今正拼命學琴藝,企圖躋身王府,終究也不過是想攀龍附鳳的世俗女子。”拓跋余搖頭冷笑。

“對對對,她還叫顧傾城呢,真是玷污了那么好的名字!”拓跋翰又不屑的附和道。

南安王拓跋余自顧的飲酒。

“八皇弟就慢慢喝酒賞歌舞,皇兄就不打攪了。”拓跋翰起身告辭,離開南安王府。

回去的路上,拓跋翰不由得獰笑起來:

“顧傾城,八皇弟不要你,本王可是舍不得你呢!你就給本王好好等著!”

可拓跋翰終究是忌憚那個神不知鬼不覺就捉他起來痛毆一頓的蒙面人。

他想到那人恐嚇自己,要閹割自己并剁了自己的肉來做人肉包子,就不由得一陣發憷。

若非那人手下留情,恐怕自己,尊貴顯赫的東平王,早就一命嗚呼了。

那個顧傾城,暫時表面上還是先別惹她,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好好收拾她。

若想收拾一個人,皇宮自有一大把的陰損招伺候著。

醫廬既然已選好地址,拓跋那晚修理了拓跋翰,翌日,便立刻著手搭建醫廬。

他還專門去城里最好的醫館去參觀,看看別人的醫館都是怎么設計安排的。

他親自畫圖設計監督,把該想到的,甚至細致到洗換間和茅廁都考慮男女有別,分得清清楚楚。

在現場親自指揮工匠,務求將一心堂做到全平城最好的醫廬。

那日聽到拓跋翰去皇宮騷擾顧傾城,晚上他去燒了拓跋翰的殿,又狠狠的揍了他一頓,他還未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傾城呢。

而顧傾城,從給李弈竹鳶圖紙,到完工,左右不過十幾日功夫,李弈就已經做好了鳳凰竹鳶。

他又尋了個風和日麗適宜飛竹鳶的日子,來毓秀宮西殿約顧傾城去西山檢驗試飛。

顧傾城本來還擔心自己與李弈一起去西山,怕那魔鬼會找李弈的茬。

遂又想到他不但軍務繁忙,他爺爺又為了安全不讓他隨便出門,他即便又偷溜出來,也未必就看見自己,便答應了。

而且她與李弈光明磊落,做竹鳶也是正經事。

即便奠大將軍知道她與李弈一起試飛,應該也不會蠻不講理。

想到他替自己出氣,去東平王府教訓拓跋翰,心里就甜滋滋的。

其實皇宮的摘星樓就是最高點,可以試飛。

但宮中人來人往,皇宮重地,她可不能如此亂來。

況且老祖宗壽誕也還沒到,若不試飛,也不知道竹鳶做的如何。

為免大家議論紛紛,顧傾城之前就跟李弈說,做好竹鳶先要找一山巔試飛。

李弈也想和顧傾城游山玩水,便選了西山。

西山之巔雖不算平城的制高點,但于山巔,也可以俯瞰整個都城平城。

說到風景,西山簡直沒什么風景,比起奠大將軍一攬芳華的旖旎風光,那就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小巫見大巫也形容不恰當,應該是一粒塵埃與整個宇宙相比。

可想而知,一攬芳華到底有多么的美。

如果慢吞吞走路,像那天那些受傷赤腳的奴隸,步履蹣跚,走路可能要大半天的時間,趕著馬車,不到兩個時辰也就能到了。

天氣晴朗,風和日麗,正是適合放竹鳶的好日子。

李弈早命人將竹鳶抬到山巔,他親自趕著馬車。

拉著顧傾城,來到西山,把馬車留在山腳。

尋摸著那條僅容兩個人行走的小路上山。

西山并非名山大川,沒有什么特殊景點,也沒什么游人。

只因是高山,適合飛翔,李弈才選了這里。

山路崎嶇,并不好走。

顧傾城道:“李副統領,此山路并不好走,難為抬竹鳶上去的人了。”

“我讓他們兩人抬一架,竹子堅韌卻空心,并不算重,四個孔武有力的腳夫,輕輕松松就抬上去了。”李弈道。

“四個人?”顧傾城腳步停頓了一下,“不是兩個人就可以抬了嗎?”

“我做了兩架,”李弈情深款款,“我怕你一人試飛危險,陪你一起飛。”

李弈想到能與她一起郊游,一起翱翔,心神蕩漾。

他今天沒穿威風凜凜的御林軍鎧甲,想著要上山試飛,也沒穿什么華衣錦服。

只穿了身素青衫,頭束發髻,卻更顯得神采奕奕,平易可親。

“顧小姐,那日東平王騷擾你,后來還找你麻煩嗎?”李弈擔心的問。

“沒有,前天晚上他不是被人毆打了嗎,也沒有時間來找我的茬了。”顧傾城看著山巒道:“也許他被人打一頓,知難而退了吧。”

“惡有惡報,他被人打得像豬頭,這幾天應該不敢見人了。”李弈笑道。

頓了一下,他好奇的問:“對了傾城,那東平王府被燒,東平王被人毆打,你覺得會是什么人所為?”

“他作惡多端,誰知道是哪里惹了什么魔鬼呢。”顧傾城笑得春意盎然。

“那些皇孫貴胄,都是為所欲為的好色之徒,你遠遠躲著他們就好了。”李弈一往情深的看著顧傾城。

顧傾城默默點點頭。

“你以后再碰見東平王無禮,便大聲叫喚,御林軍就會趕到你身邊。我都向他們知會了。”李弈又道。

“好的,謝謝你。”顧傾城點頭道。

顧傾城看到李弈的情深款款,臉也倏然紅了。

緊接著心里一凜,又想到那個奠大將軍,趕快別過頭去,繼續上山。

想到那大將軍,一不留神,腳下踩了一個滑石子,身子一歪,幾乎就翻下山去。

李弈倏然身子一探,就把往下歪的顧傾城摟在懷里。

他們一瞬間都面紅耳赤,臉紅撲撲的顧傾城白里透紅,美得令人窒息。

李弈心跳加速,一下子呆住了。

顧傾城腦海里騰的又跳出那個奠大將軍,那可是敢活剝人皮的魔鬼。

她可不能連累了李弈。

她急忙離開李弈,又轉頭四顧,怕那典大將軍會不會看到這一幕。

要是他看到,李弈的皮,興許就不保了。

幸好山路空無一人。

“顧小姐,你好像在怕什么?”李弈問。

此時前面的山路有些陡峭,他想拉顧傾城的手往上走,顧傾城卻縮回了手。

“……沒有啊,我怕山里有狼。”顧傾城支支吾吾道。

想到那奠大將軍,嘴角噙笑,他就是一頭最兇狠的極地狼。

李弈笑笑,繼續往上走,看著那山巒道:

“這西山還真是不安全,最近更聽說東巒那邊,有很多虎豹豺狼出沒,咬死了很多人,而且有瘴氣,連獵人都不敢去那邊了。”

“東巒有虎狼出沒?”顧傾城想到那天那些奴隸。

略為沉吟,她又問:

“李將軍,你還記得那天的奴隸嗎?

聽押解他們的官兵說,是要送到西礦口,是這西山嗎?

如果有虎狼出沒,他們豈非很危險?”

“就是這西山。但西礦口在西面,那里有鐵礦,官兵把那些降奴趕過去挖鐵礦。”李弈指著西邊山坳道。

顧傾城順著他所指看過去。

“我們現在才到半山腰,也看不到西邊山坳,西山坳應該安全。

虎豹豺狼在東巒那邊,一個東一個西,中間還隔著又深又陡的山澗,虎豹豺狼過不來。”李弈又道。

顧傾城點點頭,李弈又指著東巒,叢林掩映,根本看不清東巒的景象。

“你看,那邊東巒,才是虎豹豺狼出沒的地方。

以前還有人去那邊打獵,半年前聽說咬死了很多人。

而且有瘴氣,去的人都中毒死了。現在啊,連獵人都不敢去那里嘍!”

他們說著話,走得快,不消一個時辰,就上了西山巔。

山巔平坦,沒有高大的樹木,只有些零星矮灌叢。

顧傾城看到兩架竹鳶,送竹鳶的人李弈讓他們放下竹鳶就先行下山了。

顧傾城細看了兩架竹鳶,比他想象中還要精細扎實。

每根竹子也按照笛子的制作,掏挖了孔,還上了琴弦。

李弈拍拍竹鳶道:

“顧小姐,這竹鳶最講究的是選竹子和扎功。

我用了最柔韌的毛竹和牛筋,還請了有十幾年經驗的紙鳶師傅幫忙。

很扎實,很安全。載一兩個人飛翔都沒問題。”

顧傾城用力掰扯了一下,又拍了拍。

微笑點頭道:“嗯,是挺扎實,最難得是這絲絹鳳凰,也做得栩栩如生。”

顧傾城巧笑嫣然,李弈如沐春風。

“……顧小姐,我私底下可以叫你傾城嗎?這樣稱呼顧小姐,我總覺得我們隔得很遠。”

李弈看著顧傾城,眼里充滿情意。

“當然可以啊,我早就覺得很別扭了。顧小姐前顧小姐后的,我自己聽了都見外。”顧傾城爽快的笑道。

看看逐漸變得面紅耳赤的李弈,她又道:

“傾城以后,私底下也不叫你李副統領,就叫你李大哥吧。”

“那是最好了,傾城。”李弈春風滿面。

顧傾城看著李弈高興的樣子,又笑著搖搖頭,探頭觀看山形,還伸手試風。

“傾城,你膽子真大,你真敢飛嗎?你以前有親自飛過嗎?”李弈見顧傾城頗為熟練,便問道。

她想起蝴蝶谷,想起小時候看到那些蝴蝶翩翩起舞,她就拉著鐵爺爺的衣袖,央求最疼愛她的鐵爺爺:

“鐵爺爺,鐵爺爺,我也想像那些蝴蝶一樣飛起來。”

鐵爺爺撓了好一會頭,最后還是一拍大腿,笑道:“小傾城,你等著,鐵爺爺給你弄個竹鳶。”

“竹鳶?”顧傾城問。

“竹鳶能帶鐵爺爺的小傾城,像蝴蝶一樣飛起來。”鐵爺爺摸摸她的頭,溺愛道。

鐵爺爺便著手砍竹子,與顧傾城一起扎竹鳶。

他伏在鐵爺爺背上,與鐵爺爺一起在高山之間飛起來。

“小傾城,飛竹鳶能練你的膽量,以后學輕功也有幫助。”鐵爺爺一邊駕馭著竹鳶,一邊對顧傾城道。

顧傾城的回憶拉回來,眼眸溢滿淚水。

“我練輕功前,我家爺爺先讓我學飛竹鳶。”她淺聲道。

“傾城的輕功確實俊得很,你還會武功吧?”李弈頗為驚愕。

他那天見識過顧傾城飄靈的身法,便知道輕功好,至于是否會武功,倒是不清楚。

“沒有,我的武功,也就是三腳貓的功夫,就只練練輕功。”顧傾城試過風,回到竹鳶旁。

“難怪那天乙渾拿劍刺你,你飛閃得那么快,我還真的捏了一把汗,以為他會傷了你呢。后來見你的輕功,比我還好,我才放了心。”李弈點點頭。

“謝謝李大哥一直這么幫助我。”顧傾城真心感謝他。

“傾城,其實……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李弈紅著臉道。

“……李大哥,你應該知道”顧傾城尷尬道。

李弈的臉上也頗為不自然:

“……是,我知道你是南安王的娃娃親,我確實高攀不起。

可是,不管任何時候,只要你有需要,我都會幫助你。為了你,哪怕赴湯蹈火,我李弈都在所不惜。”

顧傾城也頗為感動,但一想到奠大將軍,立即勒住了心神。

她不能害了李弈!

“李大哥,傾城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好。你千萬不要將心思放在我身上。”顧傾城道。

也不知該怎樣跟李弈解釋。

“傾城放心,我雖然喜歡你,卻是有自知之明的。”李弈又大方道。

“那好吧,咱們就開始試飛吧。”顧傾城睫羽輕跌,垂眸道。

趕緊轉移話題,走進一架竹鳶里面。

李弈知道顧傾城不想談自己喜歡他的問題,也走進一架竹鳶里。

“傾城,我先試飛。你看我都安全飛翔了,你再起飛,我們在剛才落馬的山腳見。”李弈道。

“好啊!”顧傾城點點頭。

“若我摔下去了,證明這風向不好,你就千萬不要飛了,趕緊回去,知道嗎?”李弈再囑咐道。

“知道了!李大哥,你小心點!”顧傾城向開始起飛的李弈叫。

便見李弈已經架著竹鳶慢慢掌握著飛翔。

顧傾城見李弈已經安全的飛翔起來,便想架著竹鳶飛起來。

倏然,叢林中鉆出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掠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