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正文
第200章:天意賭約
她不敢說出半句自己與拓跋之間的事,趕緊收斂心緒,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只有心平氣靜,才能想出應付之策。
顧傾城捏著自己的耳朵,像個犯錯的孩子,再跪在拓跋燾面前。
看著拓跋燾軟軟道:“那陛下還是殺了傾城吧。”
“你敢忤逆圣旨,”拓跋燾眸眼凝聚,沉下臉,殺伐盡在一念之間,“你以為朕舍不得殺你,你就敢如此的不知好歹?”
顧傾城看著臉色凜然的皇帝,漸漸忍不住嘻嘻嘻的笑起來。
“哼,你以為朕在說笑?”拓跋燾佯裝不滿的怒哼。
顧傾城不溫不火,臉上軟得像朵花兒,眸眼澄澈得讓人看見反而覺得自己非常邪惡。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面人,更何況是自己如此喜愛的丫頭。
拓跋燾故意裝出來的威嚴,此刻也慢慢軟化。
顧傾城搖搖頭,微笑道:“大山大叔是光明磊落的鐵漢子,又如此疼愛丫頭,決計不會做出強取豪奪,令丫頭傷心失望之事。”
“丫頭,你不用拿好話來恭維搪塞朕,朕可是一頭狼!”拓跋燾身子往前傾,恨不得將她吞噬。
面前如此清純澄澈的笑靨,他又怎舍得傷她分毫。
他曾經令一個女人離他而去,上天好不容易再眷顧他,把他心中的女神送到他面前,他得好好珍惜。
但他畢竟是帝王,他想要的,任何人不得不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再語氣強硬道:“朕要你做朕的女人,即便是霸王硬上弓,你就只有順從!”
顧傾城眼中的拓跋燾,不是雄獅猛獸,而是個頑劣的孩子。
一個曾經得不到而且失去的玩具,而今幾乎一模一樣的就在眼前,他卻是千方百計想得到的孩子。
“陛下,老祖宗可是說過,任何人不能強迫傾城,傾城的婚姻大事,得由自己選擇哦。”顧傾城坐起來,微微嘟嘴道。
拓跋燾仿佛有些噎住。
“丫頭,別以為老祖宗那句話,便是朕頭上的尚方寶劍。朕今晚就收了你的話,老祖宗也只能要朕給你個至尊貴的名分。”
陛下說得不錯,顧傾城心里頭千回百轉,皇帝若真的強留自己在這里,即便是老祖宗,也保不住自己,只能要陛下為自己負責。
“大山大叔,強扭的瓜不甜。”顧傾城撇嘴道。
“當初朕就是由著她自己選擇,結果她還是選擇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拓跋燾眼睛開始有怒獅的血紅,“若朕將她強搶進宮,結果未必就不甜!”
顧傾城又軟聲勸道:“丫頭心中只當您是父親,陛下若真要了丫頭,那豈非**?”
見拓跋燾似乎被自己的話拿住,她又順勢道:
“丫頭永遠是大叔的丫頭,大叔也永遠是丫頭心目中那好父親,咱們這份感情,從一開始就不變,這樣多好。是不是?”
顧傾城像逗孩子般笑看著拓跋燾。
拓跋燾一時之間沉默無言,良久無語。
她故意板起臉:“難道大山大叔真的要拿皇帝之尊壓丫頭?您就不怕把丫頭逼死了,你再上哪里找這么個紅顏知己?”
拓跋燾見自己如此恐嚇,顧傾城依然淡定從容的嬉笑。
她一時笑靨如花,一時又嬌嗔可愛。
那嬌嗔的樣子,又是另一番活潑的嬌媚,他心里綿柔一團。
他的霸氣傲骨,也化作了繞指柔。
此刻她縱然拒絕他,逆了皇帝的旨意,他也生不起她的氣,拿她無可奈何。
竟不知不覺,“噗嗤”一聲,跟隨著顧傾城的笑而笑了。
空氣頓時就變得和煦起來。
“寵辱不驚,果然是獨一無二的驚鴻仙子!”拓跋燾頷首道。
“看看,若大叔逼死丫頭,您日后的日子,得多無趣啊。”顧傾城嘻嘻笑道。
如今他們,就像狐貍和老虎對峙。
老虎很兇猛,小狐貍斗不過,只能智取。
她狡黠的看著拓跋燾,知道皇帝既然有這樣的旨意,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總得想個什么法子讓他死心。
拓跋燾目光如炬,洞若觀火的看著顧傾城:“丫頭心里,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顧傾城笑嘻嘻的看著拓跋燾,也不隱瞞自己在打鬼主意。
“大叔,丫頭逆了大叔旨意,我也不想大叔不開心。”她不無俏皮道:“咱們來個天意賭約可好?”
拓跋燾心里著實好奇,這個聰明伶俐的女子,有什么賭約,能逃過自己的魔掌。
他再自負的問:“怎樣的天意賭約?”
“陛下應知贄雁之禮吧?”顧傾城挑眉問。
拓跋燾哈哈笑道:“贄雁為禮,乃聘禮之一,朕當然知道。丫頭是想朕贄雁為禮?”
顧傾城點點頭,氣定神閑道:“陛下若想納傾城進宮,須得答應傾城兩個條件。”
“別說兩個條件,即便是兩百個條件,朕都答應。”拓跋燾頷首道。
“其一,陛下要親自捉一只大雁,養在宮中。三月后此雁若是好好活著,這第一條件便算陛下做到了。”顧傾城道。
拓跋燾微微頷首,巴巴的看著顧傾城,等待她的第二個條件。
“其二,大魏立后,自古以來都以手鑄金人定吉兇。
若傾城手鑄金人成,則立傾城為后,昭告天下,舉行隆重封后大典。
若傾城失手,注定傾城與陛下無緣,陛下不得難為傾城。”
“就這兩個條件?”拓跋燾笑道。
顧傾城微笑點頭:
“陛下若能滿足傾城這兩個條件,傾城自會接受陛下之愛,心甘情愿做陛下的女人。
若任何一條不能兌現,便是天意,注定陛下與傾城,只是忘年之交的紅顏知己和父女之情。
陛下,可敢接下傾城這個天意賭約?”
顧傾城俏皮中帶著一絲挑釁的味道。
拓跋燾捋捋胡須,沉吟道:
“……傾城要朕親自捉一只大雁,傾城以為朕已不復當年之勇,無法親自捉到大雁?
而且大雁一生只有一配偶,離開便不會獨活。傾城以為離偶大雁,活不過三個月?
傾城還要朕三月后以手鑄金人定吉兇,成,立傾城為后,昭告天下,舉行隆重封后大典。敗,你我此生無緣?”
顧傾城默默點點頭。
“傾城啊傾城,后宮三千,莫不祈求能手鑄金人,成為大魏皇后。
傾城知道大魏立后,向來以手鑄金人定吉兇,你是想故意失手,鑄不成金人,便是天意?”
“對,傾城的心思,陛下猜得一點不差。”顧傾城直言不諱的點頭道。
看著陛下,又帶著挑釁的笑:“既已知己知彼,怎么,陛下不敢與傾城打賭嗎?”
拓跋燾哈哈大笑,搖頭道:
“丫頭啊,你還是低估皇帝的力量了。月底便是一年一度慶豐年,舉行弋射圍獵活動。
要活捉一只大雁養它仨月,豈是難事?大不了,把它的配偶甚至整個大魏上空的大雁一起捉來即可!
至于手鑄金人嘛,朕親自盯著,你想故意失手作弊,卻非易事。
而仨月后廢立皇后,也只是朕一道圣旨便可。封后大典,自是順理成章。你的天意賭約,朕接了!”
“陛下,傾城再次聲明哦,若其中任何一條不能兌現,傾城與陛下,便只是忘年之交,父女之情,陛下可不能再為難傾城哦。”
顧傾城向拓跋燾伸出小手指和大拇指。
“罷了!若朕仨月后不能滿足丫頭這兩樣條件,便是天意。傾城與朕就只是紅顏知己,忘年之交,父女之情。”
拓跋燾豪爽的伸出小手指,勾上顧傾城的小手指,大拇指再摁上傾城的大拇指。
和她拉勾。
拓跋燾再看著顧傾城笑道:“若朕滿足丫頭這兩個條件,丫頭可就要老老實實,心甘情愿做大魏的皇后哦。”
“拉鉤上吊,永遠不變!”顧傾城眼眸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笑。
暗暗松一口氣。
未來瞬息萬變,最起碼,能拖三個月,就是三個月。
總比她今夜就要成為陛下的女人強。
“可是丫頭,三個月,太漫長了,朕舍不得你離開朕身邊呢?”拓跋燾又凝視她道。
顧傾城稍為思忖,道:
“傾城除了要照顧醫廬和那些新子民之事,等奶奶自秦州出來,還要回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除此之外,也沒什么別的大事,還是可以經常留在馮左昭儀娘娘的毓秀宮,既可照顧老祖宗,又可照顧陛下,幫陛下調理身體。”
“好,如此甚好。”拓跋燾點頭道好,心里的陰霾挫敗,暫時壓制。
拓跋燾靠著軟榻,定定的看著認真按揉的顧傾城。
他戎馬一生,叱咤風云,除了那位寧死不從的佳人,再無任何女人,敢違逆半分。
他只知道占有,卻從沒花過心思愛一個女人。
面前這個寵辱不驚的女子,他竟拿她半點辦法都沒有。
難道自己真的愛上她了?
這是上天對他的再次眷顧,還是對他的再度懲罰?
他們說話間,約莫半個時辰過去,顧傾城幫拓跋燾拆掉緞帶,刮干凈他膝蓋上的芥末膏,再用熱水給他擦拭干凈,然后放下他的褲腿。
“陛下可下地慢慢走走,應該能感覺輕松了。”顧傾城道,扶拓跋燾起來。
拓跋燾起來,慢慢走了幾步,點頭開心道:“嗯!丫頭,果然是輕松多了。”
“有感覺就好,依著這般調理,再在飲食方面注意,陛下這關節疼痛,慢慢便會痊愈。”顧傾城道。
負手看著行走的拓跋燾,儼然是個老練的醫者。
事后不但拓跋逼問他們在關雎宮的談話內容,就連姑姑都擔心到不得了。
顧傾城本來打算將陛下要納自己入宮之事告訴姑姑和拓跋,又怕他們更加的擔心。
特別是拓跋那個醋壇子,只怕會與自己的皇爺爺離德離心,更不知會做出什么激烈之事。
而且自己與陛下有天意賭約,她覺得陛下不會得逞,即便自己輸了,也還是三月后之事。
最起碼,這三月,他們不會揪心。
仨月后,天大地大,世間上除了大魏,南有劉宋,北有柔然,她總能逃脫吧?
可是,為什么她千辛萬苦退了親,以為可以和拓跋光明正大的時候,半路上又殺出個皇帝。
那可是不可違逆至高無上的的皇帝啊!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咧……
“走吧,丫頭,咱們上摘星樓散散步。”敷完腿,拓跋燾道。
顧傾城點點頭,給他披好衣裳,隨他走出養心殿。
遠處貓在樹梢上的拓跋,見傾城與皇爺爺有說有笑平靜的出來,兩人好像平時般,看上去什么事也沒發生。
自從晚膳進去足足兩個多時辰,她能全身而退,終于長長的舒口氣。
宗愛帶著內監候在關雎宮門口,見陛下要去摘星樓,諂媚道:
“陛下,奴才早在摘星樓給安平郡主備好琴了。”
拓跋燾點點頭,領頭往摘星樓走去。
顧傾城看著宗愛頭上的貂蟬金鐺,便又想起宗愛的這尊頂戴,是那個做軍火生意的金老爺所送。
他們之間有什么交易嗎?
“軍火生意的金老爺……”這句話在胸中過了一遍又一遍,總覺得有什么不對。
陡然,她知道為何覺得不對了。
她想起金老爺在拍到這貂蟬金鐺時裂開嘴巴的大笑,那滿嘴的大金牙!
對,他在一心堂捐獻時,也是露出滿嘴的大金牙。
她當時就覺得有些什么不妥。
“金戈鐵馬口銜金!”顧傾城倏然靈臺清明,暗暗琢磨著:“金戈鐵馬難道是指做軍火生意;口銜金,是指滿嘴鑲嵌著大金牙的金老爺?”
想到此,她又將那風十三娘和薛五娘,秦霸天幾個人聯系到一起。
原來老鬼所說這幾個,竟然都是大魏最有錢的土豪!
“那么,孤兒有淚無處訴,客死異鄉魂不歸,又作何解呢?”顧傾城又思忖著。
“丫頭,怎么突然心不在焉,悶聲不響的,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拓跋燾見顧傾城神思不定,打斷了她思緒。
“呵呵呵……就是想著大魏月底的戈射活動。”顧傾城呵呵呵的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擔心陛下真的就捉到大雁!”
“傾城可不要心存僥幸啊,朕每年最起碼能射五只大雁。”拓跋燾胸有成竹道。
顧傾城暗道:縱然你能捉到大雁,我也能令你的大雁不能茍活。
即便耍些不見得光明磊落的手段,也是情非得已。
誰讓大山大叔恃強凌弱,以皇帝之尊欺負她一個弱女子。
所謂兵不厭詐,而且通常賭局,哪里有不出老千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