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傾城

第三百二十七章:不打自招

小說:作者:采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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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不打自招

“當年罪婦與顧仲年已育有一長女顧初瑤,租住在平城流民遍地的郊外。

剛巧那時大魏與柔然開戰,柔然可墩,也就是當時的北燕大公主馮浪,隨大檀可汗出征,卻在戰爭中失散。

她懷著大肚子,轉輾流落平城,而且就住在罪婦租住的隔壁鄰居。

罪婦偷聽她們主仆說話,她那丫頭稱呼,才知道她們的身份,竟然是柔然可墩。

她住下不久便生產,罪婦當時聽到隔壁嬰兒雄亮有勁的啼哭聲,心道她可能生的是個兒子了。

心里既羨慕,也暗暗祈求上天,能讓我自己也生個兒子。

就在那時,罪婦也開始腹痛生產,就把還在隔壁的穩婆請來。

可惜天不從愿,罪婦生的卻又是女兒。

罪婦擔心兩個皆是女兒,顧仲年到時候真的被王碧君迷住,就不要我們母女了。

便傷心的失聲痛哭起來。

卻聽穩婆嘆道:

‘有的人天生就是人上人,有的人只能是腳底泥。

你呀,還真就沒有隔壁夫人好福氣。

人家生來就是北燕大公主,現在雖然流落至此,畢竟人家是柔然可墩,生的又是個白胖小王子。

命里貴氣的人,是羨慕不得的,你呀,就認命吧!’

穩婆見罪婦更加傷心,又勸道:

‘丫頭也不錯,丫頭是娘親的小棉襖,可是貼心了。’

罪婦從穩婆口中確認了隔壁女人的身份,并一時鬼迷心竅,心生歹念。

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殺死了穩婆。

又乘馮浪晚間困倦不備,把自己的女兒與她的兒子偷龍轉鳳,攜帶著孩子,連夜逃走。”

柳如霜說到這里,就像滾滾天雷,將顧仲年炸得眼冒金星,整個人萎靡的歪倒一旁。

這個毒婦竟然瞞了他整整二十年!

原來,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兒子!

原來,他竟然連一個兒子都沒有!

柳如霜卻顧不得顧仲年到底怎樣的絕望,就像倒豆子般道來:

“只因顧仲年當年貪戀王碧君的家財和容貌,逗留在王家。

顧仲年當時并不在罪婦身邊,也不知罪婦所生是男是女。

被罪婦偷走的孩子,也就是現在的顧卿。

顧卿屁股上有紅色月牙胎記,罪婦偷走顧卿時,顧卿襁褓里有一紫檀木塤,上刻雪狼圖騰,底刻一浪字。

后來知道,北燕的大公主,閨名馮浪。想來那浪字,便是柔然可墩的閨名。

罪婦一直覺得有愧卿兒,因此也一直給他保留著那紫檀木塤。

陛下若然不信,可派人去柔然一查,便知罪婦所言非虛。

相信柔然可墩,那個當年的北燕大公主馮浪,這么多年,也一直想尋回自己的兒子。”

柳如霜一口氣把自己如何偷龍轉鳳的事說出來,所有人都震驚了。

原來顧卿竟然是柔然王子!

皇帝臉色一沉,對柳如霜喝道:

“柳如霜,你為了搶別人的兒子,連給你接生的穩婆都害死。

你到底還犯下多少命案?天下最毒女人心,你果然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陛下,罪婦確實罪不可赦,罄竹難書。

可顧卿真的不是罪婦的親生兒子。

他縱然犯下彌天大罪,也與罪婦的女兒和族人不相干啊!”

柳如霜磕頭如搗蔥。

顧傾城似笑非笑的看著柳如霜。

“柳如霜,你可真會編故事。為了保全你的女兒,連親生兒子都不認了?”

柳如霜怨毒的瞥了顧傾城一眼,向皇帝賭咒:

“陛下,罪婦所言,句句屬實,您可派快馬去柔然查證,柔然可汗定會感激陛下。

罪婦若有半句虛言,愿受凌遲處死。陛下一定要相信罪婦啊!”

柳如霜說完這一番話,有一個人早已控制不住,“哇”的失聲痛哭。

竟是端莊雍容的馮左昭儀。

馮左昭儀見自己失儀,趕緊擦擦眼淚,沉痛道:

“陛下,當年臣妾的長姐馮浪,曾托臣妾代為找尋被人偷換的兒子,還在信中言明,孩子屁股有一月牙紅胎記。

沒想到,時隔了這么多年,才了了臣妾的心愿,終于為臣妾的長姐,找到了親生兒子。”

柳如霜眼睛發光,又看到了希望,趕緊向陛下磕頭:

“陛下,罪婦所言非虛吧,連馮左昭儀都知道此事。

馮浪乃北燕大公主,是馮左昭儀的姐姐,這事千真萬確啊!”

柳如霜此翻話一說完,皇帝與顧傾城和拓跋等相視一眼,嘴角牽起會心的微笑。

“傾城,你果真是女中諸葛,算無遺策啊!”

拓跋燾看顧傾城的眼里,有更多的震驚和贊賞。

眾人又莫名其妙的的看著拓跋燾。

拓跋燾眼中,顧傾城真是個美麗與智慧并重的女子。

早上她找自己,讓自己配合她演一出戲時。

他覺得如果不用酷刑,便讓其不打自招。

而且是心甘情愿的供認不諱,簡直是不可思議。

沒想到,顧傾城略施小計,柳如霜便自己鉆進圈套,入其彀中。

把那些陳芝麻爛谷子,不為人知的秘密,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還想方設法的讓人相信她的驚天秘密,終于讓顧卿的真正身份,大白天下。

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子,大魏絕對不能錯失。

否則到了別國,敵人就會如虎添翼了。

拓跋燾再看著柳如霜,冷笑道:

“你這個歹毒的女人,不僅不打自招,把自己多年前做的缺德事都說出來,還生怕大家不相信呢!”

皇帝的話,令柳如霜如墜云霧,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拓跋靈一時半刻更沒反應過來,顧卿竟是柔然王子?

但顧卿如今身受重傷,又可能蒙不白之冤,這可如何是好?

她驚喜之后,臉上始終惆悵。

閭左昭儀甫一聽顧卿并非柳如霜他們的親生兒子,已經震撼不已。

她雖然認識柳如霜這么多年,卻也不知道柳如霜的兒子,竟會是假的。

她方才以為柳如霜欲逃避九族誅滅之罪,才想與親生兒子脫離關系。

她出言幫她說情,算是賣她一個人情。

只盼她知道好歹,為自己的女兒設想,不要把自己拉下水。

沒想到她說的竟是真的,還是偷了人家柔然可墩的兒子。

如今見她竟有如此多的命案在身,也著實是個狠毒的女人。

她不禁厲眼緊盯著柳如霜,生怕她就在皇帝面前吐露更多的機密。

這時帷幔后走出柔然驃騎將軍阿史那。

他心悅誠服的跪在拓跋燾面前,行禮道:

“陛下,這些年我們可墩,思子成疾,眼睛幾乎已經哭瞎了。

如今終于找到了王子,請陛下讓我們帶王子回柔然,認祖歸宗。

大魏對柔然的恩情,柔然定當銘記。

柔然與大魏接壤,唇齒相依,實乃兄弟之邦。

自此柔然與大魏永息刀兵,互通商市,永為兄弟睦鄰!”

拓跋燾點點頭:“好,你們的可汗可墩,盼了這么多年,著實等得心急如焚。”

稍頓,皇帝再揚聲道:

“顧卿,你也聽到了,就出來跟驃騎將軍他們,回去見你的可墩父汗吧!”

拓跋燾話音落下,便見完好無損的顧卿也自帷幔后走出來。

臉上是憤懣和復雜的表情。

顧卿徑自來到皇帝面前,跪下拱手道:“謝謝陛下!”

“……卿兒,你竟然沒受傷啊?這,這是怎么回事?”

顧仲年一見顧卿安然無恙的出來,便震驚的問。

他先是大喜。

繼而想到剛才柳如霜言之鑿鑿顧卿并非他們的兒子。

最后那份驚喜,又變得蕩然無存了。

陡見完好無損的顧卿,拓跋靈已經又驚又喜跑到他身旁。

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著他。

顧卿神采依然,不僅能說話,而且沒有一絲一毫的受傷。

“顧卿,你的舌頭……你竟然沒受傷?”

確認他完好無損,她捂著嘴巴喜極而泣。

顧卿看著她默默點點頭,以示感謝。

柳如霜駭然的看著豐神俊朗,完好無損,還能開口講話的顧卿,身子歪倒在地上。

柳如霜著實被顧卿嚇倒了,睜著雙恐懼的眼睛看著顧卿,全身顫栗。

良久,像是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一般,吶吶的叫了聲:

“卿兒……你”

顧卿斜睨著柳如霜,微微甩袖冷哼,板著一張臉。

柳如霜看著鄙夷自己的顧卿,遂又看看大殿上皇帝與顧傾城他們毫不驚訝的表情。

若此時,她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真的是白活了。

看著顧傾城似笑非笑,一臉嘲諷的表情,她就知道,一切,是顧傾城設局,逼自己說出顧卿的身世。

她終究是斗不過顧傾城,又著了她的道。

一步步中了她的圈套,竟不打自招,把卿兒的秘密一五一十說出來。

還賭咒發誓的生怕別人不相信!

她整個人,還真的人如其名,柳如霜弱柳般歪倒,如霜打一般,蔫了下來。

她眸光聚斂,從牙縫里對顧卿低叱:

“原來,我真養了個好兒子,竟然是你與他們合謀詐我!”

顧卿冷厲的怒斥:“兒子?像你這般歹毒之人,配有兒子給你送終么?!”

皇帝瞪著柳如霜怒斥一聲:“你這毒婦,你此刻該慶幸,不用誅滅九族!”

顧仲年想伸手去撫摸顧卿,手遞在半空,終究是萬念俱灰的放下手,淚水涌出眼眶。

顧卿看著身戴枷鎖,死氣沉沉的顧仲年。

他知道當年顧仲年害死了傾城的外公一家,這死罪肯定是難免了。

畢竟多年來顧仲年對他的疼愛不假,臨別,他就給他磕個頭吧。

“父親,您雖非卿生父,但這些年您對卿的愛護,卿是感受得到的。”

顧卿向顧仲年磕頭行了一禮。

“離別之前,請受卿兒一拜。這,也許是卿兒最后一次,向您磕頭了。”

顧仲年想到自己必死無疑,卻連個延續香火的兒子都沒有,百般滋味涌上心頭,竟傷心得哭起來。

“卿兒,你母親盼了你那么多年,你快隨驃騎將軍他們回去吧。”馮左昭儀向顧卿道。

“是,姨母。”

顧卿此時稱馮左昭儀為姨母而非馮左昭儀娘娘,便是承認了他們甥母的身份。

顧傾城走向顧卿,拉著顧卿的手,依依不舍。

“大哥,不管任何時候,大哥是什么身份,大哥一輩子都是傾城的大哥。”

顧卿看看馮左昭儀,再戀戀不舍的看著顧傾城。

唇間有抹苦澀的笑:

“當然,我永遠是傾城的大哥。”

顧卿的身世真相大白后,拓跋對拓跋燾道:

“皇爺爺,乙渾當初交代,是他伙同顧仲年與柳如霜,害死傾城的母親王碧君,以及她外公王孝廉一家。

顧仲年和柳如霜,兩人在天牢,已經伏法認罪!”

拓跋燾點點頭:

“好,王孝廉當初資助大魏有功,朕斷不能讓我大魏有功之臣枉死!”

拓跋燾再看著柳如霜與顧仲年,不怒而威。

“顧仲年,你恩將仇報,毒害有恩于你的老丈人和妻子滿門。

柳氏更加是惡貫滿盈,罄竹難書!

你們逍遙法外那么多年,不知悔改,還繼續變本加厲。

簡直是天怒人怨!如今天網昭昭,就判你們斬立決!”

顧仲年與柳如霜早已在天牢招供,也不敢再喊冤。

柳人霜自己已有多筆血債,再多添上幾筆,也只是自己一命相抵罷了。

倒是顧仲年,雖不敢喊冤,卻哪里甘心身首異處。

這時候閭左昭儀容色戚戚,淚盈于睫,哀哀的對陛下道:

“感謝陛下,能還本宮的好妹妹碧君一個公允,讓死者安息,生者安心。”

她想起與王碧君的姐妹情誼,不禁又啜泣道:

“本宮每每念及與碧君妹妹當初的姐妹深情,午夜夢回,都不能自已。

只可惜本宮那么好的妹妹,竟被人謀害,那么早就離本宮而去了。”

“死者已逝,愛妃就不要再傷感了。”

拓跋燾見閭左昭儀梨花帶雨,竟不禁憐惜,安慰道。

顧傾城看著閭左昭儀,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閭左昭儀擦干凈淚水,收起悲戚,又凌厲的看著顧仲年和柳如霜。

冷厲道:

“顧仲年,柳如霜,你們雙手沾滿鮮血,陛下判你們斬立決,倒也算血債血償。

你們可千萬不要妄圖僥幸,以為能逃脫法網。

想一想家中的幾個女兒,還有你們幾族人的性命,好好伏法認誅,別再連累無辜!”

閭左昭儀此番說話,看似義正辭嚴,實則是威脅柳如霜和顧仲年。

警告他們為了幾個女兒和她們的家人,不能說半句有損她和她閭家的說話。

柳如霜當然是聽出了弦外之音,軟軟道:

“事到如今,罪婦自知必死無疑。為了自己的親人,罪婦也不敢再喊冤。”

“哼,算你識趣!”

閭左昭儀向柳如霜冷哼一聲。

又再冷冷的看著死不甘心的顧仲年。

顧傾城心道閭左昭儀若真的對她母親有姐妹之情,當初便不會要她回來退親了。

她還在陛下面前假惺惺裝好人。

莫非她良心發現?

又或許懼怕自己手上那些信件,才在自己面前表露對母親的懷念之情?

可是柳如霜顧仲年早已供認不諱。

閭左昭儀又何必搬出他們的幾個女兒和家人,來威脅他們伏誅?

這時候,顧仲年看看閭左昭儀冷厲的眸眼,那冷厲的眸光,沒有半分情誼。

顧仲年卻抱著一絲僥幸,跪在顧傾城面前,可憐兮兮的哭道:

“傾城女兒啊,是為父當年糊涂,受乙渾逼迫,還有柳氏那毒婦蠱惑,害死了你娘親和你外公他們,父親知道錯了。

請你看在咱們父女的份上,讓陛下饒恕父親一條賤命啊!”

顧傾城的胸腔,早就冰冷。

“顧仲年,我還真的瞧不起你!自己狼心狗肺,卻還怪別人對你蠱惑!

你一句受人蠱惑,就可以害死那么多無辜性命!你一句知錯了,就能讓我娘重生么?!”

顧仲年也顧不得要不要臉皮了。

在自己臉上扇了兩個耳光,依然厚顏無恥道:

“女兒責備得對,父親就是個禽獸不如的畜生。

可父親再卑鄙無恥,也是你的父親,女兒總不能見死不救啊!”

顧傾城恨極了父親,也鄙視這個男人到了極點。

他若敢作敢當的認罪,興許她還想著為他求個免死,終身監禁。

但這個男人,卑鄙無恥得,簡直就讓人想吐口水!

她厭惡的轉開臉。

顧仲年見顧傾城不想看見他,又爬向她的面前,苦苦哀求。

“女兒啊,父親就算十惡不赦,還是你的父親。沒有父親,何來你呀。你不能對父親那么狠心啊……”

是的,這個神憎鬼厭的可憐蟲,終究是自己的父親。

見他終于落入法網,既為母親欣慰之時,又不免有一絲惻隱。

“陛下。”

顧傾城終于向皇帝跪下來,為顧仲年求情。

“顧仲年雖然罪孽深重,可是他畢竟是……傾城的父親。

可否請陛下饒他性命,讓他余生,在獄中懺悔贖罪?”

顧仲年那軟骨頭的模樣,早讓拓跋燾和拓跋看得惡心。

拓跋燾沒好氣的看看顧傾城,又對著顧仲年凜然道:

“雖然安平郡主求情,但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朕連自己的皇子,都不姑息,豈會放縱罪孽深重之人!

誰也不準求情,斬立決!”

皇帝圣旨一下,眾人只能退出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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