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樵山高萬仞,山頂云霧繚繞,加上林玄真設下的防御陣隔絕神識,山下的天雷門弟子不明所以,只隱約聽得有雷聲隆隆。
抬頭看,也只能看到那白蒙蒙的云霧染上了一絲灰,間或有紫白色的雷光從云霧中顯露蹤跡。
這一次來蓬萊島的弟子中,實力最強的是劍堂領隊的弟子,林無崖。
雖然剛剛突破至化神期,但林無崖有天生劍體,天資出眾,已經隱隱觸及領悟劍意前的那一層屏障。
林無崖懷里抱著九霄劍,直接將靈力匯聚,抬頭雙目如電,依然未能透過一道不知何時出現的防御陣和蒙蒙迷霧。
林無崖撤了靈力以肉眼盯了片刻,才隱約瞧見劫云氣勢洶洶地聚集在東樵山上。
山頂上有人渡劫?
林無崖不由眉頭一皺,之前為開辟試煉場選址,弋師叔帶著天雷門的幾個領頭弟子,和蓬萊人族及妖族首領都商量過。
東樵山高,地勢險峻,且人跡罕至,此處拿來設立試煉場再合適不過。
就算是蓬萊島民突破渡劫,也不該選在此處。萬一誤入試煉場,豈不是要耽誤突破?
蓬萊西南自有山勢略緩且更合適的地方,供島民渡劫之用。
退一萬步說,無論如何也不該是在弋師叔入了試煉場后的此時此刻,來此處渡劫。
他們在這費心費力地位蓬萊島民建設試煉場,蓬萊島民不配合,故意跑來此處渡劫擾亂他們的任務,這不就是找茬嗎?
萬一因此影響弋師叔過試煉場,到時候蓬萊島民要如何跟五雷峰交代?
且不說弋師叔是大師姐唯一的親傳弟子,五雷峰上可沒幾個正常人!
符陣堂堂主常思意師叔,對弋師叔這個小師妹多有護持。
常師叔還能左右天雷門長老堂,且本人卜筮之道及堪輿之術造詣極深,隨手為之,蓬萊氣運便將大受影響。
常師叔的首徒楚怡,就更不必說了,連他這早入門幾百年的天生劍體,也拿她沒辦法,只得乖乖叫一聲楚怡師姐。
其次徒魈細,陣法上極有天賦,已經將盤古墓地宮中的陣法運用得爐火純青。借著陣法,魈細已經要幫著巨山魈一族的妖王統一聚窟洲妖族了。
整個五雷峰也只有常師叔后來收的那兩個精怪徒弟好欺負。
林無崖一念之間想了很多,立刻決心去找人族首領舒珉解決此事。
他將九霄劍拿在手里,對眾弟子說道:“諸位師弟師妹,東樵山頂似是有人渡劫。看那雷劫規模,想那渡劫者不是十惡不做,就是修為極高。我們在此可能受到雷劫的影響,不如暫時避上一避,我去找舒首領質詢此事。”
眾弟子聽修為最高的林無崖如是說,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照著他的意思,避上一避。
若是他們避開了,試煉場中的弋師叔,又該如何?
眾弟子的視線不自覺地聚焦在符陣堂領頭弟子身上。
一同前來的弟子中,符陣堂弟子李嘉易是陣法造詣最高的一個。
聽林無崖如此一說,又被眾人盯著,李嘉易也抬頭看了看,常年與符陣打交道,他的神識極強,很快就探察到那不知何時出現的防御陣波動。
只是徒有波動卻無一絲雷劫的威壓,連尋常劫云靠近之時就響起的雷聲都聽不真切,可見那防御陣,是為了保護己方一眾,且足夠強大。
李嘉易在外門摸爬滾打多年,經過不知多少考驗,才從外門弟子中脫穎而出,拜了內門符堂的一位長老為師。
天資一般且經歷頗多的李嘉易,比起林無崖這樣眼中只有九霄劍,一往無前的天才劍修,自然更顯得沉穩和周全。
眼見著林無崖腳踏九霄劍,就要奔著人族首領居所去,李嘉易連忙出手扔出一道劍符阻了一阻,口中說道:“林師兄且慢!”
在蓬萊島共事期間,李嘉易也和林無崖混熟悉了,知道他能時不時刺到他人痛處而不自知。因此,就算要詢問舒首領,也不能是由林無崖去問。
林無崖身形微滯,劍光一閃而過,李嘉易扔出的劍符中飛出的劍氣便被劍光擊散。
李嘉易瞳孔一縮,以他神識與修為,竟然無法看清林無崖九霄劍出鞘的動作。
若不是九霄劍上那枚劍穗晃動,他還無法斷定林無崖拔了劍,還當他是以肉身直接抗下了這道他自己封存的劍氣。
千辛萬苦進入內門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四方輻輳,什么叫十步芳草!
星辰般璀璨且繁多的人才,如涓滴之水匯入江河,聚集在內門之中,其中尤以各峰峰主、各堂堂主、各大乘期長老親傳弟子最為耀眼。
這些明星般耀眼的天驕弟子,就是內門中的精英,是宗門愿意投入最好的資源,往大乘期培養的核心弟子,也是未來的峰主、堂主和長老。
李嘉易早已認識到,在天雷門內門,他不過是一個心性堅定的普通弟子。
但親眼見到核心弟子之一的林無崖出手,他還是大受震撼,明顯地感覺到了自己與宗門核心弟子之間的差距。
不過或許是受到的打擊多了,他心境調整極快,這大概算是他這個真正一步步從外門進入內門的普通弟子的優勢。
而林無崖一擊即收,他轉頭看李嘉易,不解問道:“李師弟你攔我做什么?這雷劫不等人,我得趕緊叫舒島主來把那人拎走!”
其余弟子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該聽誰的意見好。
李嘉易連忙回神,對眾人解釋道:“林師兄,你不覺得奇怪嗎?這么大的事,舒島主難不成會不知道?他可是大乘期修士,這蓬萊島上發生的事,怎能瞞得過他?舒島主又怎會容許弋師叔在他眼皮子底下出差錯?”
林無崖干脆轉過身來,重新將九霄劍抱在懷里,點頭道:“你說的也對,想來那舒島主也不敢如此。”
天雷門其他弟子也覺得李嘉易所言,似乎更有道理些。
見他冷靜下來,李嘉易繼續對著眾人說道:“這東樵山試煉場與山頂之間,被人設了一個陣法。那設陣手法和陣法波動,都和玄真大師姐慣用的手法所設之陣相似。我認為大師姐就在東樵山山頂。我們還是安心在此等候吧!”
李嘉易對自己的這些推斷十分有把握。
那個神秘的防御陣能隔絕天雷的威壓和一切影響,籠罩了從山腰到山腳的整個試煉場,除了大師姐還有誰能這么神不知鬼不覺地設下這般陣法?
“你說大師姐在東樵山頂?”林無崖激動起來,難不成這一趟還能有幸遇上時隔三百年才出關的大師姐?
李嘉易確信地點了點頭,說道:“若不是大師姐,我實在想不出有誰能夠悄無聲息地設下如此規模的陣法,也無法解釋蓬萊島兩位島主都不曾現身的情況。”
眾弟子臉上的擔憂早已消失,剩下的是按捺不住的激動與興奮。
這些弟子之中,有些還不足三百歲,對大師姐只聞其名不聞其聲,如今竟然有見上一面的機會,自然激動萬分。
說到大師姐,李嘉易至今依然時不時回憶起自己與大師姐唯一一次接觸——那一次,他在任務堂前,想要幫人買下一只奇特的純白色夏浣熊。
三百年前白少盟主的半妖身份曝光后,李嘉易才將前后聯系起來,后怕得出了一身汗。
他萬分慶幸大師姐脾性溫和,白少盟主也不甚記仇。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這個小人物,在大師姐和白少盟主面前不值一提。
幸好他參與了這個看似毫無亮點的到蓬萊島布陣的大型任務!
此時的東樵山頂,林玄真一番催促起到了作用,那漫天劫云翻涌得更厲害了。
見那雷劫忽然威勢大增,白驕一雙豎瞳收縮得更細,卻不敢再跟大師姐說出什么要求了。
沒說要大師姐護住他的臉之前,劫云聚集的速度都是正常范疇啊!
白驕現在就想把身軀盤起來,心疼地抱抱自己。
這雷劫的規模和聲勢,他感覺自己兇多吉少了。
劫云聚集完畢,一道拇指粗的紫黑色劫雷劈向白驕的七寸處。白驕靈活地避開要害,卻依然被那道劫雷劈中了尾巴。
白驕渾身一麻,被第二道緊隨而來的雷劫劈了個正著,痛得死去活來還不好哭嚎。
緊接著,第三道劫雷又追來了!
白驕絕望地抻直身體,任由劫雷劈了一道又一道。
也就是痛一點點點……嘶……
林玄真好整以暇地站在最外圍,神識一分為二,一邊關注白驕被劈成幾分熟,一邊注意還在試煉場中的小徒弟。
與外界隔絕的試煉場中,弋努倒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只是關卡太多,頭發微微凌亂了,身上那股沉靜和自制的氣質也淡了幾分。
弋努頭上還戴著林玄真之前送的那一根雷擊神木樹芯所制雷擊木簪子,手中握著的也是林玄真費了一番心思煉制的看似普通實則是仙器的升級型靈劍。
弋努現在是元嬰后期接近大圓滿境界,只需一個契機就能突破至化神期。
林玄真心里不由一動,送走白驕后,不如再給阿努創造個契機讓她直接突破?
如此一來,化神期的阿努正式接手五雷峰,并開放五雷峰收徒,可以免去些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這個,林玄真便直接傳音給小徒弟,說道:“阿努,我想引靈氣給你灌體,助你晉升化神,你可愿意?”
靈氣灌體,向來是最簡單有效的提升修為的法子。
不過,若是修士運轉功法速度趕不上靈氣灌入體內的速度,無法轉化成自己的靈力,疼痛暫且不論,極易阻塞經脈,嚴重者可能爆體而亡;若是灌體的靈氣太過駁雜,或數量不足,也不容易達到“灌體”之效。
但這些問題在林玄真面前,都不存在。
她運轉周天產生的靈氣,足夠精純,甚至還能幫著徒弟運轉功法,吸收消化那些純粹至極的靈氣。
簡而言之,幫弋努突破至化神期,對林玄真而言,易如反掌。
弋努正在破一個困殺陣,突然聽到師父的傳音,愣了一愣,險些被一道冰系法術給打到。
好在弋努修為扎實,劍法也足夠高超,在差一點碰觸到的時候險險拿劍一擋,才避開了。
弋努當即回神,一雙美眸重新落在困殺陣的陣眼上,心中卻疑惑,師父為何在此?
啊,她真是迷糊了,師父哪里去不得?
再一想,她本來也打算要晉升至化神期,如今有師父相助,再好不過。
唯一的問題就是,師父的準備太過萬全。
之前把靈劍給自己的時候,師父也順手給了很多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來的,法寶、典籍、功法、丹藥、陣盤……
她身無長物,也只能觍著臉收下,只等將來找機會回報師父這數不清的恩情。
可師父偏偏還防著她報答似的,總是不給她機會!
有些明明可以交給她辦的事,偏偏要師侄楚怡或者師兄常思意去辦。
如果能立刻突破至化神期,就應該不會有之前的問題,她也可以正式接管五雷峰,成為名副其實的少峰主。
再按照師父的意思,開放五雷峰,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叫師父看到她的能力。
現在灌體突破,百利而無一害,頂多有點疼,這她可以忍。
弋努做了決斷,便三下五除二,將每一次都不同的困殺陣破除,才傳音回道:“師父若是覺得這樣好,那我一定不辜負師父的期望。還有,您只要幫我用靈氣灌體就可以了,不需要其他的幫助。”
說罷,弋努便踏入下一個關卡,繼續她的試煉場試用之旅。
林玄真收到小徒弟的傳音,見她同意也高興,只等白驕的劫雷過去,就給弋努安排靈氣灌體和晉升化神的劫雷。
就在此時,白驕的飛升雷劫也差不多劈完了,東樵山上只留下一根長條形的巨大黑炭。
只是此刻劫云將散未散,像是在等待什么。
林玄真幫著施展了一次清塵訣后,才看出白驕原本的白色鱗片已經全部被雷擊成了焦黑。
她瞥了一眼那朵遲遲不散的劫云,點了點頭,天道小老弟干得不錯!
那朵劫云這才飄飄忽忽地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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