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修真界并沒有能夠將修士毀容并改變氣息的丹藥,商封嵐只好放棄利用大師姐解決煩人師弟的想法。
再者說,寇師弟自小就是師父尚靜蕓費心培養的陣法天才,對著陣道造詣不高的人自帶幾分傲氣,察言觀色方面遠不如葛慕薰。
若是派了寇峪那憨貨去跟一劍宗的那些老家伙斡旋,商封嵐能預料到對方將計就計順勢利用黃土宗的一系列操作。
那可就劃不來了啊!
經過一番合計,商封嵐最終還是決定親自出馬,離開宗門期間叫葛慕薰代理黃土宗諸多事宜。
由葛慕薰光明正大地聯系顏染,再暗中把消息透露給天雷門,黃土宗和天雷門自八百年前開始的良好關系,應該不至于破裂。
玄元大陸之南,流洲清虛宗。
清虛宗因修煉功法側重不同,于四峰二谷之中,分為六院。
六院之主,正聚在一起商討著一劍宗發來的公函與傳音符。
游龍院為六院之首,院主同時也是清虛宗宗主王珂,她先將傳音內容跟召集而來的其他五院之主說了一遍。
王珂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一劍宗宗主謝鈞也算盡心盡責,怎么說換就換了?
而且這什么結盟,與天雷門抗衡,跟玄真大師姐要個說法之類的事,這些詞聽著就充滿了危險。
從雷繁上仙收玄真為徒開始,清虛宗派出刺探玄真大師姐虛實的大乘期修士,也有一掌之數。
都死了,連捧骨灰都沒留下。
大乘期修士數量作為宗門實力的象征之一,培養出一個就需要耗費無數資源,也是宗門的底牌和倚仗。
只要稍微想一下每個大乘期修士耗費的資源,王珂就心疼得緊,完全不想清虛宗摻和此事。
不過她和前任宗主秦游風的獨斷專行不同,十分愿意聽取他人的意見,因此才召集了其他五位院主。
王珂抬眼,看向神色各不相同的幾位院主,問道:“一劍宗這事,你們怎么看?”
青云院主云明雨眼中掠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
她勾了勾唇,并未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反倒是提起了無關舊事:“上一個說要借著大師姐渡劫,趁機把天雷門瓜分了的,沒記錯的話,好像就是一劍宗五金真人。”
五金真人正是慫恿清虛宗凈水真人當出頭椽子,對天雷門眾人大放厥詞的禍首。
不知道是不是現世報,五金真人心心念念的六十六代孫子止步于金丹,五百年前剛剛壽盡而亡。
且自那以后,五金真人的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再無一人突破金丹。
五金真人執著血緣,結果他的傳承已接近斷絕!
由此反而更加印證了,與其培養直系血脈修煉,遠不如收個天資出眾好徒弟。
云明雨一提及五金真人,在場眾人便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凈水真人,而凈水真人正是司星院主喻星河的師父。
當初清虛宗痛失一位大乘期修士,而反觀慫恿凈水真人出頭的一劍宗五金真人和神木宗烏木真人,卻都成功飛升了。
司星院主喻星河自然也想到了此事。
他食指在座椅扶手上敲了敲,又冷笑一聲,說道:“依我看,不必跟一劍宗摻和此事,直接回絕便罷。”
不參與,才是斷絕舊事重演可能性的不二法門。
凌風院主風清對此有不同的看法。
直接拒絕清虛宗的符寶購買大戶之一的一劍宗,并非明智之舉,但他也絕不贊成以一劍宗謀劃的激進方式,逼迫大師姐給個說法。
風清緩緩道:“近千年來,能不能飛升都是玄真大師姐說了算,確實蹊蹺。不過老夫覺得,派出個煉虛期長老也就足夠了,萬不能叫大師姐誤解咱們清虛宗的意思。”
王珂點了點頭,風清的顧慮正是她的顧慮。
玄真大師姐身為第一陣法師,天雷門的防御大陣經過她的手,自然也是最強大的。
相對而言,其他宗門的護山大陣,在大師姐眼中就跟紙糊的一樣。
若惹惱了大師姐,他們不能拿天雷門如何,但大師姐想要拿捏他們,輕而易舉。
面無表情的問天院主文溪,在眾人的眼神催促下,冷淡道:“無聊,不如畫符。”
王珂意會,文溪這話就是無所謂,都行都可以的意思。
浮月院主殷澄伸了個懶腰,嬌滴滴懶洋洋地說道:“還道是什么大事呢!這種小事,王珂師姐你自己決定就好了呀!”
王珂略一思索,還是覺得風清的提議進可攻退可守,頗合心意。
她便直接問道:“若按照風院主的意思辦,你們可有合適的煉虛期人選?”
云明雨適時提議道:“叫樊澈去吧!”
王珂心里一動,樊澈是煉虛中期,比起她的親傳弟子仲溪儼,沒有五雷峰記名弟子的身份,還是僅次于游龍院的青云院主之徒,再合適不過。
“諸位覺得樊澈如何?”
自從王珂成為清虛宗宗主,其他五院之主再也不用挖空心思想著法兒地說服宗門經營的門外漢秦游風,很是輕松了不少。
眾人對此都沒有異議。
清虛宗又恢復了往里的寧靜。
而炎平大陸的兩個頂級宗門,收到公函與傳音符后,也各有各的煩惱。
炎極宗宗主鐘丁巳當下最為煩心的有兩件事。
其一是徒弟穆軼煬不知道怎么回事,總能在正確的時刻做出錯誤的選擇;其二是百煉谷的幾個長老為了天地爐鬧幺蛾子。
炎極宗山門內主要有煉器四谷,分別為萬鍛谷、千錘谷、百煉谷和漸漸恢復往日繁盛的青爐谷。
萬鍛谷和青爐谷的弟子,大部分心思放在煉器上,倒是沒那么多破事。
可百煉谷向來與千錘谷不和,其弟子大多講究“文火慢煉”的精細華美,做事龜毛得很,和鐘丁巳錘不到一塊鐵上去。
百煉谷上下,從歸元論道會之后,就揪著鐘丁巳將宗門至寶拱手讓與玄真大師姐的事不放。
偏偏還不是當面鑼對面鼓地說個清楚,只會在背后嘀嘀咕咕地指責他這個宗主失職。
鐘丁巳也曾攔住幾個百煉谷的長老質問,想借機澄清和解釋自己如此行為的緣由,可那幾個長老卻矢口否認百煉谷弟子說過那些話。
可把他膈應壞了。
鐘丁巳正暴躁地錘著手里冷卻了一半的煉材,一邊錘一邊罵道:“這幫混球兒龜孫!老子還能在天地爐里點起火!他們一個個也試過,在爐中點火都做不到!沒法拿來煉器的器爐,和廢鐵有什么兩樣?”
穆軼煬剛好從設有隔音陣的煉器室外,拿了公函與傳音符進來:“師父,一劍宗的公函和傳音符。”
鐘丁巳停下錘子,預感自己的煩心事又要多出一件,對著穆軼煬說道:“啥子公函?你念來我聽。”
聽到一劍宗轉眼換了個宗主,鐘丁巳不由露出一絲向往。
歸元論道會中止才幾日,謝鈞就順利地不當一劍宗宗主了。
再看炎極宗,百煉谷那幾個衣衫光鮮的長老,那么不滿意他鐘丁巳,怎么就沒一個提出要罷免他這個失職的宗主?
他真的就想安安靜靜地打個鐵而已啊!
鐘丁巳嘆了口氣,將錘打了一半的煉材和去蕪錘收起,伸手碰了下傳音符。
識海中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一板一眼地念了一大段話。
鐘丁巳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這一劍宗,怕不是嫌棄自家宗門傳承太久了吧?
除中間出關了一次,玄真大師姐又閉關勤修苦練了八百年啊!
八百年前五行宗的五位大乘期沒能對大師姐造成任何傷害,難道八百年后就能崛起了?
什么“趁她病要她命”,依他看,一劍宗這病真要命!
傳音符燃盡,鐘丁巳看向一旁的徒弟穆軼煬,有心再給他一次機會,便問道:“一劍宗說玄真大師姐壟斷了飛升通道,要我們配合,出人出力,一道去跟玄真大師姐討要個說法。穆軼煬,你覺得這件事,我怎么處理合適?”
穆軼煬縮了縮腦袋,最近總感覺師父考校自己的次數變多了。
但他每次都不能讓師父滿意,有時候還得挨打受罰,太難了!
猶豫半天,穆軼煬才小心翼翼地說道:“要不然,由弟子代表炎極宗,參與此事?師父放心,弟子一定離大師姐遠遠的!”
鐘丁巳虎著一張臉,說道:“你個小混球,竟想著當縮頭龜!”
穆軼煬一驚,以為自己答錯,正要解釋自己是要避免和摸不準真實實力的大師姐對立,便覺得肩上一沉,是師父入道前就布滿老繭的蒲扇大手。
穆軼煬抬頭對上鐘丁巳的眼睛,竟從中看出幾分贊許之意。
鐘丁巳哈哈一笑,欣慰道:“小混球終于開竅了!老話說,千年王八萬年龜,該縮頭時就縮頭,才能活得長長久久。跟一劍宗那些太上長老一樣傻不愣登地伸著脖子張嘴亂咬,活不了多久了。”
穆軼煬微微松了口氣,便聽鐘丁巳說道:“那就按你說的辦。上一次五個大乘期和大師姐打斗的結果,可還記得?”
“帶頭的一劍宗五金真人飛升,炎極宗純炎真人魂飛魄散。”
“記得就好,可別再傻呵呵的被人利用,盡做些蠢事!”
之前炎極宗宗主封輕容還沒死的時候,小混球被利用還樂在其中,看得他腦闊疼!
鐘丁巳在把整件事分析了一遍之后,將此事全權扔給了穆軼煬去辦。
胡子拉碴的壯漢又摸出了去蕪錘,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和愛錘朝夕相伴,一起征服那些煉材了。
隔著蒼炎山脈,就是神木宗的勢力范圍。
此刻的神木宗內,席禾淵收到公函和傳音符后,有些無語。
這大概就是常思意所說的,需要自己起作用的時機。
這么久以來,他都以為天雷門這種暗地里廣結緣的安排,純屬浪費靈石、杞人憂天,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遇不上這種恰當的時機了。
柴煦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消息,匆匆趕來,開口便問道:“席師弟,聽說一劍宗換宗主了,他們太上長老是有什么安排嗎?”
柴煦比席禾淵入門早,又同是紫氣脈修士,自然十分親近。
席禾淵一想,這消息沒必要瞞著可靠的柴煦,何況瞞也瞞不了多久,便一五一十將傳音符所說的內容告訴了柴煦。
柴煦眼神微閃,隨即充滿期待地對席禾淵說道:“席師弟可有合意的人選?若是沒有,不如由我代表神木宗……”
席禾淵婉拒道:“倒是不必勞煩柴師兄了,我準備親自去。”
柴煦眉頭微皺,養兵千年用在一時,如此良機,怎可錯過?
“不不不,此事極為冒險。席師弟你可是一宗之主,平日里事務繁忙,還要照顧神木苗,神木宗若是離了你,那是要出亂子的!”
“柴師兄客氣了,我已經安排鄭芷桐來處理這些事。因為我是神木宗宗主,此事關乎神木宗大乘期修士飛升成敗,我親自前去詢問玄真大師姐,才更顯得有誠意。”
“正因為此事關乎大乘期修士飛升成敗,所以才應該叫我這大乘期修士前去。而且鄭師侄剛剛突破一個小境界,修為境界尚不穩定,席師弟這般,也太不心疼徒弟了!”
“柴師兄此言差矣,大乘期修士才容易叫大師姐心生防備。我只有煉虛期大圓滿,對大師姐沒有威脅!芷桐就更不勞柴師兄費心了,我已經送了一枚穩定境界的蘊神丹過去,頂多一天,就能將修為穩定下來。”
兩人又爭論了幾句。
說著說著,兩人神情中漸漸地透出一絲疑惑。
一著不慎就會冒犯到玄真大師姐,這哪里是什么好事?
眼前這人究竟為什么寸步不讓?
這個時機對他真的很重要啊!
電光石火間,兩人忽地想到了什么,對視了一眼。
兩人異口同聲道:“……你也是?”
席禾淵很想和常思意談上一談,他徒弟鄭芷桐也就算了,怎么連柴煦也是?
神木宗里究竟有多少“自己人”?!
難怪啊,難怪常思意那家伙能把大乘期的身體都累成那樣!
不過眼下自然沒有再爭的必要,兩人一起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