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姬就這樣,以仇人的名義,莫名其妙的呆在了莊望劍的身邊。
三月采完了桃花以后,四月去采了梨花,五月采了四季桂,其間還采了許許多多其他的原材料,基本上湊齊了月光酒的所有材料。
然后,她就交代莊望劍開始釀酒,自己不見了身影。
莊望劍沒有管她的打算。
即使一開始她表明了自己是他的仇人,可是她從來沒有過一點點的惡意。所以,她的離開,只會讓他稍稍不習慣。他其實更希望滄姬離開,不要擾亂他的節奏。
不過他沒有猜到,滄姬此時走到了藍田身邊。
不僅走到了藍田身邊,還送了她一個難以決定的選擇。
她聽到了藍田的心聲,知道她心中的人是葉子楚,她以為藍田會選擇葉子楚,這樣莊望劍就會體味一會她當年被拋棄的感覺。
但是沒有,藍田去了月光谷。被拋棄的是葉子楚。
她去了葦原村,找到了葉子楚。
那個時候,他還在重傷之中,沒有醒過來。滄姬對他,突然就生了一絲憐憫。葉子楚從來沒有做過什么傷害旁人的事情,但是旁人卻一再的傷害他。
就像弦兒一樣。
她仔細檢查了葉子楚的傷勢,才知道他是中了毒。天之涯的湖水是一種詭異的毒藥,傷口沾染以后,就無法痊愈,直到死去。
原本,滄姬是可以不管的,因為在那個游戲中,葉子楚已經被放棄,而現在,她可以什么都不管,然后讓藍田一生悔恨,而她正好免去了殺人的痛苦。
可是,她不忍。
葉子楚拋下一切走到藍田身邊,然后藍田將他拋下。
最后一次吧,就當是感謝葉子楚為她做的一切。
她為葉子楚解毒,葉子楚很快就醒了過來。
“滄兒,你怎會在這?”
三生醫館,他以為那會是他們最后一次交集。那次,他決定了離開杜王莊,與滄姬訣別。
“因為與人做了個游戲。在說這個游戲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滄姬的神情那么凄愴,有點不像以往的滄姬。
“好啊,你說。”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么那么喜歡藍田?”
突然談到藍田,葉子楚還有些不適。他其實可是糊弄過去,可是滄姬的神情告訴他,她是認真在問這個問題。恰好,他也可以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應該是很討厭她的,可是,她總是迷路,總是被騙,總是學不會武功,總是做一件又一件蠢事,讓我無法放心她一個人走,總覺得,沒有我在身邊,她下一刻就會死掉。我喜歡她,或許只是因為,她需要照顧吧。”
滄姬難得的笑了起來,雖然那笑并不好看。
“所以,你喜歡她,是因為她太蠢了嗎?”
葉子楚對于這個結論也唯有點點頭:“滄兒,你大概也是能明白的。每個聰明的人都會遇見那個命中注定的人,讓他做他明明知道愚蠢卻還愿意去做的事情。”
滄姬知道,葉子楚說的人,是蕭憶。可是蕭憶已經死了。而且他至死,都只是將她當做妹妹。這一切,都已經不可挽回了。
所以,她才會費盡心思的要去懲罰莊望劍。所以,她絲毫不能心軟,需要利用所有能夠利用的人。
“是啊,如今的你,還真是為了她變得愚蠢之極。不過你大概沒有想過,我之所以來,是因為藍田拋下了你的性命。”
然后,滄姬將她與藍田的這個游戲規則以及最后藍田的選擇都告知了葉子楚,看著葉子楚從佯裝淡定到全身顫抖。
“你看,你在這一邊說著你多么的愛她的時候,她早就已經選擇了旁人。”
葉子楚苦笑:“我早就知道,她一定會選擇莊望劍。倒是你,沒有殺我,反而救了我。”
滄姬說了這一切,原以為他會恨藍田,可是他即使如此痛苦,身上也沒有發出一丁點的殺氣。
“你不恨她嗎,即使她放棄了你?”
“不恨。”
“你不恨她嗎,即使她心中有你,卻依舊放棄了你?”
葉子楚驚詫的看著滄姬:“你說,她心中有我?”
滄姬點頭,又告知了他藍田在催眠中說出他的名字的事情。
滄姬再看葉子楚,就已經看不清他的眼睛了。
他知道藍田心中的人是他,是件該開心的事情吧。可是葉子楚絲毫不像是快樂的樣子。這樣復雜的樣子,才是最好的。一個聰明的人開始犯糊涂,才能有機會被利用。
“葉子楚,這一次,我不殺你,就算是了了你對我的恩情,以后你何去何從,與我杜王莊半點關系也沒了。”
滄姬不知道葉子楚有沒有聽見她的話,就離開了。待到葉子楚反應過來出門看,葦原村已經是遍地尸體。
滄姬變了,他也不是原本的葉子楚了。
他收下滄姬給藍田的信,就回到了房間中,等待藍田過來為他收尸。
而滄姬,則馬不停蹄的趕回了月光谷。
莊望劍看到渾身是血的滄姬,有些驚訝。
滄姬看了莊望劍一眼,嗤笑一番。眼神中分明有擔憂,卻一句關心的話都不說出來。
“莊望劍,為我去市集買一件新衣服。”她還是照著以前的語氣和莊望劍說話,習以為常。
莊望劍輕輕嘆了口氣,就上馬,離開。不久以后帶來的衣裙,雖然不及滄姬原本的好看,卻大小剛剛合適。
“我沒有想到,你對我的尺寸知道的那么詳細。”
這句話,莊望劍沒有否決,他跑到了火堆旁邊,為滄姬準備熱水。
“莊望劍,你知道我去做什么了嗎?”
“莊某對滄姬小姐的行程沒有興趣。”
莊望劍的這種戒備感讓滄姬很不開心。在她還是弦兒的時候,莊望劍不僅會聽她的吩咐,還總會想盡辦法陪著她的。
“我見到藍田了,我的這身血,與藍田有關。”
滄姬能立馬看到莊望劍神情的變化。
“田兒怎么了?”
“藍田她啊,馬上就能回來了。不過她路癡的很,所以要繞一些路就是了。”
莊望劍對滄姬這滿不在乎的神情有些憤恨:“你還沒說這血與藍田有什么關系。”
“沒什么,不過是我安排到她身邊的那個化名為漢章的小仆人死了而已啊。其實啊,他的名字是葉子楚。”
漢章就是葉子楚,他是滄姬派來的,他死了?莊望劍不可置信的看著滄姬,那神情那么篤定,讓他不敢懷疑。
他坐到一邊去。
與孟錦那么相近的相貌,與弦兒那么相似的神情,心思卻總算是難以捉摸。
他不敢靠近,也不能靠近。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