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妾

第五百三十九章 警鐘

第五百三十九章

西洋鏡子造型簡潔、大方,刻意做舊的素銀托,仿佛沉淀了無數歲月一般,鏡子背面那枚足有嬰兒雞蛋大小的心形紅寶石,據說還是從西洋某個小國家的往后的桂冠上取下來的,足足讓四爺花了千兩銀子才從狡猾的商人手里買了下來,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了爾芙,爾芙一直當做傳家寶好好收藏著,很少真的拿在手里把玩。

四爺看到這把熟悉的手把鏡,輕笑一聲,淡聲說道:“一直沒見你用過,還以為你大不喜歡呢!”

“其實我真不大講究這些吃穿用的東西。

這鏡子價值連城,要是磕碰了哪塊,我還不得心疼死。”爾芙毫不遮掩對西洋鏡子的喜歡,也不避諱顯示自己的俗氣,笑吟吟的說道,說完就將清晰無比的鏡面,對準了發髻,仔細看起了四爺送給的那枚通體由上好血玉雕琢、打磨出來的五尾鳳簪了。

血玉,其實就是玉質被朱砂浸透的產物,但是因為稀有,所以先得到格外珍貴,更別提這般難得見到的如此通體血紅的珍品。

雖然爾芙確實很喜歡這枚簪子,還是忍不住說教起來,“這東西漂亮歸漂亮,可是太貴重了,我舍不得戴在頭上,要是您錢多,不如以后想送什么給我的時候就折現吧!”

說完,爾芙還格外市儈地對著四爺眨巴眨眼睛,做了個數錢的手勢。

“你是有多缺錢?”四爺笑著打掉了爾芙伸到自己眼前的手,滿是寵溺的說道。

爾芙訕笑著收回了手,小小聲的嘀咕著,“還好,還好。”

四爺最是拿這幅沒皮沒臉樣的爾芙沒辦法,一見她流露出這幅德行,便自覺轉換起了話題,搖著頭說道:“烏拉那拉氏多次提出讓你幫忙打理府里的產業,你總是不肯,如今反倒就知道惦記著從爺手里要錢,爺可窮得很呢!”

“貪墨公中,那可是違背家規的。”爾芙忙搖了搖頭,一幅怕怕的樣子,縮著脖子,小聲嘀咕著。

說話間,桌上的飯菜都已經涼透了,他見爾芙也都吃得差不多了,便讓瑤琴領人撤了桌子,拉著爾芙去了東次間坐下說話去了,“好了,好了,爺就知道你是個犯懶的性子。

你喜歡這簪子么?

之前,爺與人合伙開采了個玉礦,這是那邊送來的幾塊稀罕玉材里的一塊。”

“這可是主子爺親自雕琢的。”正站在廊下和趙德柱閑聊的蘇培盛,忙插嘴道。

被點破的四爺,有些不快地瞥了眼在窗邊探頭出來的蘇培盛,冷聲教訓道:“多嘴,沒有規矩的東西。”

說完,還不等他轉頭和爾芙解釋一句,便看見爾芙眼睛亮閃閃地半趴在小茶桌上,語氣里滿是歡喜的問道:“真的是你親自雕琢的?”

“閑來無事,練手的東西罷了。”四爺傲嬌的回道。

“當真瞧不出來,你真是個全才呀!”爾芙早在蘇培盛開口的時候就已經將頭上那枚價值千金的血玉簪子拿在了手里,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一點都不比造辦處送來的那些精品發簪的雕工差,這會兒得到了四爺的有些小傲嬌的回答,不禁笑著調侃了一句,扭頭從柜子里翻出了一塊田黃凍石,一把塞到了四爺的手里,很是沒節操的說道,“不如爺在抽空給我雕個私印吧。

之前那塊印章,前些日子被我無意中弄到了地上,摔掉了一個角,已然是不能用了。”說到最后,爾芙似是怕四爺拒絕一般,扯出了個有些荒唐的借口,掩飾她的小私心。

爾芙是絕對不會告訴四爺,她這個人就是喜歡四爺親手制作的禮物,要是能每時每日用的東西都是四爺親手做的,她就是睡著都能笑醒過來。

“放下吧!

不過爺可不保證很快就弄好,這料子很難得,爺得好好設計個樣式。”看著爾芙就差搖頭擺尾變身百福,四爺自然是舍不得拒絕了。

再說他閑暇的時候,也確實喜歡雕琢些小玩意整理思緒。

只是與打發時間、整理思緒的小玩意不同,要是送給爾芙的,他就不能那些輕易下刀了,所以提了句時間上要久些,見爾芙笑著點了點頭,這才將那塊田黃凍石接到手里,隔著窗子遞給了蘇培盛,吩咐蘇培盛仔細收著。

“說起來,你手里的好東西還真多,這等好的田黃凍石,怕是連老爺子的私庫都不多吧!”喝了口爾芙親自送上的熱茶,四爺舒服地癱在了羅漢床上,輕笑說道。

難得被四爺稱贊一句,爾芙傲嬌地揚起了下巴,“那是因為我在琉璃廠那邊新開了個賣文房四寶的鋪子,正需要各種適合做印章的料子,大掌柜的于堯先生領著人,親自去礦區選了一批田黃石,從上百塊料子中,挑出了幾塊格外好的料子給我送了過來。”

“于堯先生?不是爺知道的那個吧?”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四爺,眼睛都瞪大了兩分,眨也不眨地盯著爾芙說道。

說起于堯,爾芙這滿肚子的苦水,總算是有發泄的地方了,壓根沒理會四爺那滿眼的震驚,雙手搭在四爺的肩上,將四爺前后搖動著,看似抱怨,實則顯擺的嘟著小嘴,一幅受了天大委屈似的說道:“就是那個屢試不中,變賣家產幫助無數寒門學子的大善人于堯先生,說起這于堯先生,那可是我花費了好多心思才從熱河挖出來的,就為了說服這位大善人加盟,我那處新鋪子里的所有文房四寶都要比其他鋪子的價格低上兩成呢!

這些就算了,薄利多銷就是了,可是他居然讓我把后院都改成了一處借書給寒門學子閱讀的藏書樓,那些常見書就算了,里頭那些古籍善本,要是稍稍破損了些,我都要心疼死的。”

對于爾芙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為,四爺是恨得牙根直癢癢,加之又實在是不忍心于堯這么一位大善人丟在爾芙那小鋪子埋沒了,見爾芙一抱怨就順桿爬的連聲說道:“你若是不愿意就把那鋪子折成銀子給爺算了。”

“算了吧,四爺您手里的銀子有限,還是留著那些銀子做有用的事情吧,便由著于堯先生擺我的那點家底吧,再說這涉及到那些寒門學子的好處,若是這鋪子到了您的手里,怕是要有人說您故意收買人心了。”別看爾芙說的好似很嫌棄于堯先生似的,其實她不知道多暗喜自己個兒的決定呢,所以見四爺居然裝傻的順桿爬,忙不迭的擺了擺手,打斷了四爺沒說完的話,一臉‘我為了您四爺好的’的語重心長的說道。

說完就忙不迭的扯開了話題,提起了這次的恩科。

為了選舉為國有用的人才,也是幾個皇子都有心在這批恩科的應試人員中挑選班底,所以大家伙兒眾志成城的說服了老爺子,在去年年根的時候,讓老爺子下了開恩科的旨意。

不同于每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年,恩科雖然是福利,但是開考的時間是相同的,也是選擇在八月份上,待鄉試結束,第二年的二月份開始會試,會試過后兩個月,則是科舉的最后一關——殿選。

而現在連鄉試還沒開始,所以爾芙關心的有些早了。

“你家族有人要參加今年的鄉試?”四爺擰著眉頭問道。

爾芙并沒有理解四爺心里的擔憂,也沒有聽出四爺話里的試探,微微搖了搖頭,滿臉不解的輕聲回道:“我家從阿瑪到兄長都是以武入仕,正經的八旗好兒郎,哪里需要去參加什么科舉。

旁支就算有人想要參加科舉,我也不知道呀!”

“那你怎么關心起恩科的事情了,是不是有人找你說過什么?”見爾芙糊里糊涂的,四爺也就不再繞彎子了,直截了當的說道。

爾芙這次算是明白了四爺話里話外的意思,瞪著眼睛,很是不快地嘟噥著:“找我說什么?

你以為我為什么關心恩科呀!還不是我的那處鋪子,我總得先預備夠足夠的貨源呀,要知道這三年一次的大比和恩科,對于我們這種小鋪子,那就是一個大大的利好消息呀!”

說完就咬了咬嘴唇,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空位上,不再理會居然懷疑她走后門的四爺了。

也不怪四爺會多想,前幾天的大朝會,老爺子才傳出了個話風,猛然聽爾芙提起,自然有些緊張了:“你別誤會,爺是擔心你心腸軟,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利用。

之前,老爺子傳出的話,那意思看樣子打算讓我與太子的人一塊做這任恩科的主考官和副主考官。”

不過好在爾芙只是隨口一問,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怎么拒絕這個有些糊涂,有些幼稚的小妮子了。

滿心慶幸的四爺想到這里,不禁壓抑不住心里的擔心,忙叮囑道:“這次恩科,想來八弟那伙人會一直盯著爺,畢竟他們可是絕不想爺和太子的人成為那些人的恩師,所以你這段日子千萬要小心謹慎些,免得被人鉆了空子,別說是你就算是你身邊的人,你也要好好叮囑一番。”

爾芙也知道在古代,三年一次的大比和恩科是件頂天的大事,簡直是一條寒門學子的通天梯,若是有人為了私利就掌握住登上通天梯的路,那后果是不堪設想的,往小了說是貪贓枉法,往大了說是動搖國本,所以她并沒有太怪四爺會這么緊張和不信任她的行為,但是她也不能就這么放過不信任她的四爺,只是做出了我很生氣的樣子,擰著眉毛,對著四爺,一字一頓的說道:“切,我當然知道了,不過你居然不信任我!”

“爺不是不信任你,爺是怕你信了那些居心叵測的人,做了錯事,畢竟這次恩科的主考官人選,正是爺的門下,想來他是不敢拒絕你的要求的,所以爺才會有些緊張。

不過爺也知道你不是個貪財的人,只是提前說一嘴就是了。”四爺哪里看不出爾芙是在耍花腔,不過為了不讓小妮子傷心,他還是忙不迭的解釋著,哄著這個堪比自家小七一樣幼稚的小丫頭,直聽得廊下和趙德柱扯閑篇的蘇培盛牙都酸倒了,這才停住了話茬,往正院去見烏拉那拉氏了。

被四爺哄得蠻高興的爾芙,笑呵呵的送著四爺出了門,又目送著四爺走遠,這才板著臉回到了堂屋,吩咐瑤琴將西小院從上到下的仆婦都聚到了一塊,開始了訓話。

好些大字都不識一個的婢仆,聽著爾芙說的話,均是傻眼狀的當機了,還是瑤琴用通俗易懂的語言,這才讓她們明白了爾芙的意思,紛紛表示絕對不會被人腐蝕,也不會貪財的忘了為奴的本分,這也虧了是四爺替她選的人都是在內務府被排擠到邊緣地帶的可憐宮人,身后沒有包衣大族的回護,并未享受到家族帶給她們的好處,也就不需要為族人謀劃未來盡力了,不然要想讓說服這些人,或者是讓這些人放棄為族人謀好處的心思,還真需要費不小的功夫呢!

對此,爾芙不禁又是一陣慶幸。

雖說身后沒有家族,她們就不如那些包衣望族出來的宮婢收消息的門路靈通,但是好歹忠心,不會為了家族就舍棄了自己伺候的主人,也很少生出攀龍附鳳的心思,這也是為什么就算爾芙這人都幼稚到了極點,更沒有什么馭下的手段,她院子里的宮婢也沒有主動往四爺跟前獻殷勤的。

“行了,那些細節問題,瑤琴,你和她們說吧,中心思想就一點,咱們院子里的人,不管是誰,如果敢插手恩科的事情就是死路一條。”爾芙見仆婦們噤若寒蟬的樣子,笑著丟下一句威脅的話,扭頭回了上房,繼續去給四爺繡披風去了。

被留在外面給仆婦們繼續洗腦(傳播思想)的瑤琴,車轱轆話說了一大堆,將各種歪門邪道的手段說了一大堆,又讓她們互相監督著,免得某個人意志不堅定犯了錯,喉嚨都冒煙了,這才讓她們各自回到了工作崗位,而她自己個兒也回到爾芙跟前去匯報成果了。

見瑤琴說話都費勁了,爾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著一旁一個蓋罐,輕聲說道:“其實也沒那么嚴重,這左右還有小半年呢,再說我不過就是個深閨婦人,你們都是些不起眼的婢仆,就算是有人想走門路,怕是也不會往咱們這邊使勁,你也不需要這么緊張,差不多就行了。

那邊罐子里有胖大海和薄荷,你快拿下去泡點水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