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妾

第八百二十七章

一個本該死了的女人出現在這里……

便是小烏拉那拉氏再蠢,她也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再聯想到她額娘所說的鈕祜祿氏家的二格格進京就在京郊的集云庵中養病的事情,她哪里還會想不明白這出雙簧呢!

妒火中燒的她,伸出了罪惡的手,狠狠對著爾芙推去。

本來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爾芙,瞧著小烏拉那拉氏眼底的那抹瘋狂,心中涌起了一絲不祥,可小烏拉那拉氏說動手就動手的性子,卻沒留給她反應的時間,也虧得白芷反應快,趕在爾芙摔倒前,做了人肉墊子,這才避免了一場悲劇。

“哎呦,我的好格格,您這是做什么,快別胡鬧了!”跟著小烏拉那拉氏一塊過來的琥珀,也隨之反應過來,忙攔住了抬腿就要往爾芙身上踹的小烏拉那拉氏,連聲道,同時用自己個兒的身子,擋在了小烏拉那拉氏和爾芙中間。

她并非是個舍己救人的好人,她只不過是不想為了小烏拉那拉氏的一時之氣就丟了自己個兒這條小命罷了,畢竟爾芙出現在這里,不用她太多思考就能明白四爺對爾芙的看重,要是真讓爾芙傷在了小烏拉那拉氏的手里,她這個跟在小烏拉那拉氏身邊伺候的大宮女,還能落了好么!

傻子才能讓小烏拉那拉氏繼續胡鬧下去呢!

急壞了的琥珀,一邊半拖半拽地拉著小烏拉那拉氏往旁邊走,一邊對著跟來伺候的婆子使眼色,示意她們上來幫忙拖人,這些個糊涂蛋,活該一輩子做最低賤的粗活,連怎么給自家主子排憂解難都想不出來,還能有什么出息……

雖說琥珀是個宮女,干的是伺候人的事情,但是力氣上,卻遠遠不如從小就跟著阿瑪學弓馬騎射的小烏拉那拉氏,也虧得小烏拉那拉氏很快反應過來,不然沒等那些個做粗活的婆子過來幫忙,她就已經沖破琥珀的阻攔,再一次沖殺到爾芙的跟前去了。

雖然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她卻仍然如同瘋牛似的喘著粗氣,隔著琥珀和粗使婆子手挽手形成的人墻,指著爾芙一個勁的叫罵,使用各種惡毒的語言攻擊著爾芙。

她能說她也是后怕么?

她抬眼一看,便知道爾芙肚子里的孩子還好好的留著呢,要是她真在行宮做出傷害爾芙的事情來,等到四爺病好了,還能饒了她,那她跑到行宮來吃苦遭罪地照顧四爺,不就全做了無用功么!

現在想要圓場的話,也唯有將她的失態扣在爾芙的出身上了。

幸虧,幸虧爾芙身負鰲拜血脈的事情被揭穿了。

幸虧,幸虧爾芙改名換姓成為鈕祜祿氏的事情,還是個秘密。

幸虧,幸虧爾芙沒有被自己推倒……

太多太多的僥幸,在小烏拉那拉氏的心底飛閃過,她也更加慶幸她的身邊有琥珀這個聰明人跟著,不然今個兒就算是完了,她又跳著腳叫罵了一會兒,最后幾把將自己個兒特地請了宮中出來的老嬤嬤精心梳起來的髻抓亂,又狠狠扯了扯衣襟,弄得自己個兒很是狼狽的樣子,哭哭咧咧地往暖里沖去。

忙著看熱鬧,不不不,忙著招呼人給爾芙把脈的蘇培盛,沒能及時攔住動作迅的小烏拉那拉氏,只得趕忙跟進去,爾芙也不放心四爺病中被小烏拉那拉氏折騰,也跟了進去,卻沒想到,她還沒有走到暖旁邊,小烏拉那拉氏就一聲尖叫地從暖里沖了出來……

好吧,小烏拉那拉氏沒有想到出天花的四爺那么可怕。

她故意抓亂了秀,弄得自己個兒狼狽不堪的跑進去就是想要惡人先告狀的,想著不管怎么都要先抹黑了爾芙再說,可是當她眼泛水波地沖到床邊,卻沒能如愿看到那位容貌俊朗的四爺,只看見一個滿身浮腫、臉上還掛著膿血的丑男人,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么丑的人的小烏拉那拉氏,還來不及想明白床上的人是誰,便已經嚇得尖叫著跑了出來。

嗐……

要么說,人就不能太壞心眼了。

她如果不是想要告爾芙的黑狀就不會沖進房里去,她如果不是尖叫一聲,便不會吵醒了沉睡著的四爺,畢竟爾芙現在最怕四爺受到驚擾,最終為了四爺好,定然會將這事壓下來,而蘇培盛那個鬼機靈,也不會平白無故得罪了出身承恩公府上的小烏拉那拉氏,將這事再揭出來,偏偏她動了壞心思,偏偏她吵醒了四爺,這蓋子就蓋不住了。

別看四爺病得昏昏沉沉的,但是聰明的腦袋并沒有壞掉。

他被小烏拉那拉氏一聲尖叫驚醒,稀里糊涂地也沒心思分辨尖叫聲的來源,本能地以為是爾芙出了什么意外,還來不及醒醒神,便不顧身體病弱地就從炕上爬了起來,掙扎著就要往外走,爾芙哪里會讓四爺這般辛苦,直接繞過蹲在門口哭著、叫著的小烏拉那拉氏就進了暖,扶著已經走到地當間的四爺重新回到床上做好,這才說起了小烏拉那拉氏過來的事情。

“她怎么來了?”四爺啞著嗓子,推開了爾芙攙扶的胳膊,坐在了炕上,低聲問道,他并不是不想和爾芙親近,他實在是他渾身無力地壓壞了身懷有孕的爾芙。

只是事有湊巧,誰也沒想到小烏拉那拉氏剛好瞧見這一幕。

如果是在行宮伺候的其他人瞧見,絕對不會想歪了,可是小烏拉那拉氏是個什么樣的人,那是個極其自負的人,她自信她的容貌所向披靡,也最是看不起爾芙這種沒有半點脾氣的寵妾,瞧著四爺推開了爾芙的胳膊,只當四爺是對爾芙不滿著,又為她之前的那一絲慌亂覺得丟臉,很快就重整旗鼓的有了壞主意。

她揉了揉眼睛,將雙眸揉得通紅,又將鼻子和臉頰搓紅,擠出幾滴眼淚掛在微紅的臉頰上,做出一副剛剛哭過的樣子,故意半遮著帕子的來到暖里,一瞧見滿臉紅腫的四爺就如同乳燕歸巢似的撲了過去,各種擔心的話就如同不要錢似的說著,一雙手在四爺身上上下摩挲著,好似是怕誰虧待了四爺的樣子,同時忸怩地將她和爾芙生沖突的事情說了出來。

當然,她自然不會承認是她嫉妒、小氣找爾芙的麻煩了,她干凈利落地將大部分的過錯都推到了爾芙的頭上,指責爾芙霸道地不讓她進門,更是對她推推搡搡的,連她的髻都被爾芙抓亂了,只字不提她將爾芙推倒的事情,說著話就又一次往四爺的懷里撲了過去。

“是這樣么?”四爺連看都不看地推開小烏拉那拉氏,扭頭看著爾芙,滿眼信任的輕聲問道,他不相信爾芙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不過他卻樂意做爾芙的靠山,讓爾芙好好收拾收拾這個不懂規矩的小烏拉那拉格格。

別以為他睡著就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旁邊角落里蘇培盛那擠眉弄眼的樣子,旁人興許看不懂,他和蘇培盛一快長起來的,他可是瞧明白了蘇培盛的意思,他真沒想到小烏拉那拉氏還有這手本領,比起她姑姑烏拉那拉氏強多了,畢竟烏拉那拉氏自恃身份,可是從沒有做過這么惡人先告狀的事情,也沒有責打過府中有孕妾室,頂多就是私底下在吃食里動些個小手腳,讓有孕妾室不動聲色的小產罷了。

只是四爺的小心思,爾芙全然沒領會到。

她一顆心都惦記著四爺的身子,微微搖了搖頭,連句話都沒說就著急地讓韓大夫和秦大夫過來替四爺診脈,也不知道剛才暖的門大敞四開的,有沒有讓風吹著正在鬧天花的四爺,這要是再弄嚴重了,那可怎么好呢!

不過也正是因為爾芙全心全意地關心著他,四爺才更喜歡她。

四爺笑著,雖然笑得并不好看,卻是眼神溫暖地落在爾芙的身上,他抬手隔著衣裳摸了摸爾芙隆起的小腹,輕聲問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這身子可還好,孩子有沒有鬧到你……”

地當間,被四爺一手推開的小烏拉那拉氏眼神呆滯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只覺得自己個兒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她心心念念從京中趕過來照顧四爺,可是四爺卻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爾芙這個該死的女人身上,自覺受了極大委屈的她,這下是真的哭出來了。

“還不將她拖出去,難道不知道爺感染了天花……”被打擾到的四爺,也是滿眼的不耐煩,他難得有精神和爾芙親近親近,正想要好好說說體己話,房間里留這么個不知道眼力見為何物的東西做什么,他滿是嫌棄地瞥了眼儀容不整的小烏拉那拉氏,冷聲對著蘇培盛吩咐道。

蘇培盛忙應聲上前拖人,只是小烏拉那拉氏哪里肯受這樣的委屈,從小到大都被家里人捧在人心里哄著,她早就不知天高地厚,尤其是她額娘給她灌輸的那套百煉鋼終成化指柔的說法,讓她對四爺沒了最起碼的畏懼心,見蘇培盛上來拖拽她,登時就不高興地一巴掌揮了過去。

“啪……”

作為陪著四爺一塊長大的大伴,蘇培盛表示這待遇,他真是第一次享受到,以往就算是烏拉那拉氏還活著,對他亦是客客氣氣的,連乾清宮的太監總管魏珠魏公公對他,那也會賞個笑模樣,四爺更是連根手指頭都沒動過他,偏偏他就被小烏拉那拉氏給打了一巴掌。

俗話說,打臉不打臉。

雖說太監做的是伺候人的活計,但是沒了子孫根的太監,比其他人更加要臉面,這也是為什么有些太監一朝得勢就會玩了命地作踐昔日奚落過他的人,因為他們格外在意臉面,被打了,看似是陪著笑臉的請罪,其實早就將打他們的人,深深記在了腦海里,一些注定是沒有報仇機會的,可是像小烏拉那拉氏這種,卻是蘇培盛隨隨便便就能坑死她的冤家對頭了。

蘇培盛眼底閃過一絲恨意,隨即忙歪腰請罪,客氣道:“烏拉那拉格格,您瞧主子爺身子還沒大好,精力難免不濟,您不如先去偏殿喝杯茶歇歇,等過會兒主子爺傳您了,奴才再命人去請您過來如何……”

事實證明,有的人是給臉不要臉的。

小烏拉那拉氏看著卑躬屈膝的蘇培盛,很是不屑地哼了哼,又傲嬌地看了眼坐在四爺身邊的爾芙,踩著花盆底繡花鞋登登登地出了暖,蘇培盛忙跟出去,同時將房間里的其他宮人都打了出去,認認真真地把守在暖的門口,不讓任何人打擾到里面說話的四爺和瓜爾佳氏。

約莫一盞茶工夫,爾芙紅著臉出了暖。

她走到蘇培盛的身邊,微微停了停,瞧著蘇培盛臉頰上的紅腫,命人取來了消腫散瘀的藥膏,低聲道:“四爺現在身體還沒有大好,經不起太多事情,你是四爺跟前最親近的人,哪種哪輕,你能分得清!”

“奴才明白!”對上瓜爾佳氏,蘇培盛臉上多了份柔和。

他是和四爺一塊長大的大伴,在他的心目中,四爺既是他的主子爺,也是他的親人、玩伴、朋友,雖說長大以后的兩人,不再如同小時候那般親密,但是骨子里的那份親和是從沒有消失過的,這也是為什么當所有人都不愿意陪著四爺來行宮的時候,他明明有機會離開,仍然跟在四爺的身邊。

他是寧可死都要跟在四爺身邊的,只是他也沒有接受過種痘,所以打從爾芙領著人過來以后,這近身伺候四爺的事情,便被爾芙的人齊齊接了過去,只讓他守在門口,免得也感染上了天花。

作為一個奴才,一個主子真心惦記著自己個兒,他哪怕是在狼心狗肺,也總歸是有幾分感觸的,何況蘇培盛本就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尤其這個惦記著他的主子是他一心效忠的主子爺真心喜歡的。

蘇培盛明白爾芙話里的意思,爾芙是不想鬧出什么事情來,壞了四爺在行宮這邊的清靜,他也不是不明白輕重,他微微躬身目送著爾芙走遠,這才重新站直了腰板,心里琢磨著該怎么找個由頭將烏拉那拉氏留在行宮里,免得小烏拉那拉氏回到府里頭去胡說亂說,弄得好好的事情出了差頭,壞了自家主子爺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