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笑話,爺讓人笑話的還少了么!”四爺沒好氣地接茬,橫了一眼站在廊下伺候著的蘇培盛,暗示蘇培盛將廊下堂內伺候的宮婢都打發下去,又一次將目光落在了李氏和茉雅琦身上。
爾芙徹底瞧出來了,四爺的心情很壓抑,后果很嚴重。
她忙上前兩步,擋在了李氏跟前,免得四爺看到她更生氣,扭頭瞧著做抬頭望天狀的茉雅琦,打圓場道:“兩母女有啥說不開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小別扭說開就好了,再說李氏,我也要勸你一句,茉雅琦就算是不住在東小院這邊,到底是住在王府里頭,你要是想她就讓宮女過去招呼一聲,這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孩子大了,希望能單獨住,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真犯不著這樣哭哭啼啼的,平白惹得四爺生氣,自己也傷壞了身體”
其實她這么說,真真是好心,居家過日子不就講究個和氣么!
不過在李氏看來,爾芙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更加覺得茉雅琦不管不顧地鬧起來就是小七從中挑撥的,而且四爺也不覺得爾芙說的話公道,他并非是為了茉雅琦和李氏鬧別扭生氣,他也不是沒有半點肚量的小氣鬼,實在是他不愿意茉雅琦這樣被李氏忽視下去。
“行了,讓你過來不是做和事佬的,這些話,你就不用說了,你抓緊看看府里哪個院子空著呢,撥幾個宮女過去收拾收拾,讓茉雅琦搬過去就是了。”說完,他就擺擺手,催促著爾芙抓緊張羅去了。
爾芙表示好心情都被眼前這三個人給破壞了。
她嬌嗔地瞥了眼坐在上首坐著的四爺,朗聲招呼詩情進來,命其回正院那邊找來管事嬤嬤,接過描繪著四爺府平面圖的卷軸和記錄府中當差宮婢仆從出身來歷的記檔冊子,細細打量片刻,指著東小院和正院之間相隔的悅雅閣,扭頭詢問四爺的意見,“我覺得悅雅閣小巧精致,雖然不過就是一處面闊三間的繡樓,但是也足夠茉雅琦領著身邊婢仆居住,而且這悅雅閣的名字也帶著一個雅字,和她的名字也般配,你覺得怎么樣呢?”
“爺倒是沒什么意見,悅雅閣就在東小院旁邊,她們娘倆走動也方便,不過還是要看看茉雅琦的意見”說著話,四爺就將手里頭的卷軸遞給了茉雅琦。
悅雅閣的位置就在東小院旁邊,茉雅琦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搬離李氏的身邊遠遠地,所以她聽爾芙說的時候就已經想要出聲反對了,不過當著四爺和爾芙的面,四爺不開口詢問,她要是貿然開口反對,難免會顯得不大尊敬剛進府的新福晉,這會兒四爺一問,她自是忙不迭地搖了搖頭,連最基本的客氣幾句都忘了,指了指比較偏僻的一個一進小院,低聲說道:“阿瑪,茉雅琦最近跟著先生練習琴藝,難免會有些吵鬧,實在不宜住這么靠近兩位額娘的地方,不如還是住到靜思居那邊去吧,茉雅琦記得那邊剛修葺過不久,簡單收拾收拾就可以住。”
“你這是早就已經選好了吧。
行吧,左右是你過去住,你喜歡就搬過去吧。”四爺不喜歡不孝順的孩子,哪怕他也知道李氏這個人有很多不對的地方,但是瞧著茉雅琦避如蛇蝎的樣子,他還是有些不高興,只不過他今天已經說了很多話,實在不愿意再為了這點小事浪費吐沫星子,所以深深注視了茉雅琦片刻,便也就忍著心里頭的不痛快點頭同意了。
茉雅琦察覺到四爺的神色有異,卻也沒有多想,笑著點點頭,樂呵呵地看了眼眼露失落的李氏,湊到爾芙身邊,翻看著記檔冊子就開始挑選貼身宮女和跑腿小太監的人選了。
爾芙瞧著她這個意思,她是連昔日跟在她身邊當差的宮女都不打算帶走了,同為母親,爾芙雖然不贊同李氏重男輕女的做法,卻還是有些心寒茉雅琦的狠心,她回想自己在現代父母身邊的時候,雖然她也有過想要獨立生活的打算,但是每次都被老媽眼含淚光的樣子逼退,因為她真做不到看著老媽流露傷心的樣子而無動于衷,將心比心的想,爾芙好像又有些同情李氏了。
不過到底不是她能管的事情,她也就將當做沒瞧見就算了。
一盞茶的工夫,茉雅琦從記檔冊子上選了十來個宮女,爾芙瞟了眼四爺,四爺微微點頭,她也不廢話,直接招呼著詩情將勾出來的宮女都叫了過來,這些宮女都是各處幫閑的散人,沒有跟著各主子當差,能被茉雅琦選到跟前來伺候,那各個都是滿臉欣喜,不過這過來的人都才過了初選,還需要從中細細挑選,畢竟一個格格跟前當差的宮女不能如爾芙身邊那樣呼呼啦啦地跟著十好幾號人,只能留下四個近身宮女和兩個跑腿的小太監,不等四爺招呼茉雅琦,茉雅琦就高高興興地跑到了堂屋前頭,沿著十好幾個宮女轉了一圈又一圈,從中選了四個瞧著就是聰明伶俐的宮女,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領著這幾個宮女來給四爺請安。
“旁的話,爺就不多說了,你們既然被撥到格格跟前伺候,那就該明白誰是主子,要是你們伺候的不盡心,惹惱你們格格,那就別怪爺冷面無情,把你們交到內務府去。”四爺提不起勁來地擺了擺手,示意屈膝行禮的宮女都站起來,冷聲吩咐了一句,便讓她們退下去了,又扭頭叮囑了茉雅琦幾句話,便借口前院還有政事要處理,直接甩著袖子走了。
爾芙是真心不愛管這些事情,也不愿意去看李氏那張滿是怨懟之色的黑臉,瞧著四爺走了,茉雅琦也領著宮女回去收拾體己了,直接留下個管事嬤嬤在這邊盯著,也找了個由頭就回正院去收拾自己個兒的東西了。
要說伊爾根覺羅氏和四爺是真大方,十里紅妝,抬抬都是實打實的硬貨,上到珍稀古玩,下到綾羅綢緞,應有盡有,樣樣齊全,這些都是要登記造冊,然后才能入庫,瞧著堆得滿滿登登的兩側廂房,爾芙終于找到了一種數錢數到手抽筋的痛苦感覺。
好在現在已經是秋日里了,天氣還算涼爽,她叫人在院里頭擺上了涼床,四周掛著綴著紅石榴石的天青色紗幔遮陽,又命人抬了兩張炕桌擺在桌上,爾芙就這樣穿著干凈利落的窄袖衫裙,盤腿坐在當間,一側是放著筆墨紙硯等家伙式的炕桌,方便詩蘭在旁邊一樣樣地登記造冊,一側炕桌上,擺著幾碟瓜果點心和茶水,她就這么悠哉樂哉地盯著大力婆子將廂房里的嫁妝箱子搬出來,一樣樣地倒騰著箱子里的東西。
只是還不等她這邊清點好嫁妝,事情就又一次找上門來了。
茉雅琦和李氏又鬧起來了,作為府中嫡福晉,她自然就成為主持公道的人了,瞧著眼前哭哭啼啼的母女倆,爾芙心里一陣膩歪,她支使著詩情搬了兩張官帽椅出來,連杯茶都沒有命人上,便直接開腔問道:“你們這又是為了什么事情,四爺不是都已經替你們安排好了,同樣茉雅琦這丫頭搬到靜思居那邊住些日子了么,到底又是為什么事要這般不顧身份地哭鬧起來”
“這事實在怪不得妾身,實在是這丫頭太無理取鬧了。”不等爾芙說完,李氏就急急忙忙地打斷了爾芙的話,擰著帕子沾著眼角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淚水,哽咽著道。
“有事說事,哭又解決不了問題。”爾芙沒好氣地翻著白眼。
她實在搞不懂這些古代女人怎么就這么喜歡哭,這當著男人的面哭,還能讓男人心軟,當著情敵的面哭鬧,難道還能讓自個兒這個情敵心軟不成,這不是存心惡心人么,何況還是當著孩子的面哭個沒完,李氏也不嫌丟臉
“嫡額娘,您可得給茉雅琦做主。
剛才您和阿瑪先后離開東小院,茉雅琦正在收拾房間里的體己東西,打算搬到靜思居那邊,正招呼宮女們搬東西,不知怎么就惹了額娘不高興,她不但讓人將茉雅琦剛挑的宮女責罰一通,還命人封了茉雅琦在東小院的房間,您說我額娘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這邊爾芙才壓住李氏哭鬧的聲音,那邊茉雅琦就抹著眼淚開腔了,低聲抽泣道。
好吧,爾芙聽明白了,卻有些不理解。
要說李氏舍不得茉雅琦搬走,剛才當著四爺的面直說就好,這四爺和自己剛離開東小院沒一會兒,領著宮女鬧這么一出,李氏是存心給自己添堵吧,想到這里,她不高興地瞥了眼李氏,冷聲道:“李氏,你這就做得有些不對了吧,茉雅琦這丫頭要搬到靜思居去住是四爺同意了的事情,你要是真舍不得這孩子,那你就該和四爺明說,何必等到四爺走了才鬧,這不是存心讓那些宮女看熱鬧,再說你也不該無緣無故責罰府中伺候的宮女,就算宮女是下人,可是到底是包衣旗下人出身,你這樣無故責罰她們,要是真被御史參奏一本,豈不是讓旁人看笑話”
“呵呵,妾身這笑話讓旁人看得還少么?”李氏自嘲地笑著。
“我知道茉雅琦要搬走,你心里頭有點不痛快,可是你也實在沒有必要這么做,這茉雅琦到底就住在府里頭,就算是搬到靜思居離你遠了些,你想她就過去瞧瞧,我就不信她還能不見你,要真是她敢這么做的話,不用你來找我告狀,我就讓教習嬤嬤來教訓她。
好了好了,你們倆母女的,到底有什么話說不開的。
你也別再哭了,詩情,抓緊擰了個濕帕子過來給李側福晉擦擦臉,瞧瞧這臉上的妝容都哭花了”爾芙聞言,不禁又是嘆了一口氣,她抬手一揮,示意茉雅琦上前哄哄李氏,只是茉雅琦就跟沒見到似的,她也只好吩咐詩情上前解圍了。
她也趁著李氏下去梳洗的工夫,問了問茉雅琦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茉雅琦磕磕絆絆好一會兒,好一會兒也說不清,一直到李氏重新梳妝回來,爾芙仍然是滿頭霧水,她只得又將茉雅琦找借口安排到了旁邊,細細詢問李氏,聽著李氏說完,她就一種感覺,那就是荒唐。
“你說茉雅琦是你親生的吧,那些東西給她又沒有給外人,虧你好意思說出口,你也是太小氣了些吧。”爾芙看著自以為受了委屈的李氏,無語搖頭,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個兒的聲音,苦笑著勸解道。
“有她,還不如沒有。
妾身這些年待她捧在手心里怕摔著,含在嘴里頭怕化了
她現在翅膀硬了,也不知道聽誰說了什么就這樣鬧著要搬出去,行,妾身當她小孩子心性,隨她去胡鬧,隨她去折騰,可是她這就算是再胡鬧,也得有個分寸吧!
咱們就說她房間里的那些擺設,那件件東西都是妾身這些年辛苦置辦下的,她一個小孩子能把那些玩意兒放在心上么,到時候,還不是都讓那些宮女、太監地偷摸賣了去
妾身這也是心疼她,姑娘家出嫁,要是沒有體面的嫁妝,那婆家能將她放在心上么,妾身好不容易置辦下的東西,就說讓嬤嬤把那些東西登記造冊,先入庫封存,等到她出嫁的時候再給她,讓嬤嬤從庫里頭給她撥過去些尋常玩意兒擺設,這就不同意就鬧起來了,你說妾身做的有錯么?”李氏也是滿肚子的委屈,她拍著胸脯子說道,話里話外的,還不忘牽扯上小七和爾芙,也真是滿肚子的算計。
看著默默垂淚的李氏,爾芙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在她看來,李氏這說法也說得通,這茉雅琦出身尊貴,從小衣食無憂,不懂得賺錢的辛苦,那些價值千金的擺件,在茉雅琦的眼里就是擺件,便是被人偷偷換成假的,應該也看不出來,她也不會在意,但是這些擺件并不是用錢就能買回來的,一些珍稀古玩都是有價無市的稀罕東西,也正是因為如此,爾芙再次出嫁的嫁妝,才會顯得那么震撼,所以她也理解李氏的苦心。
她嘆了口氣,看著內室窗邊若隱若現的身影,低聲道:“這話,你和她慢慢說就是,你何必鬧成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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