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寶給老夫人請安,趙媽媽也恭恭敬敬的給老夫人行了禮,道:“原本是該紅箋寶珠陪著少夫人來給您請安的,但奴婢自回府后還未來拜見過老夫人,此次又是承蒙老夫人關照才得以回到少夫人身邊,實在是對老夫人感激不盡,故而今日特來向老夫人謝恩。”
老夫人將目光從夢寶身上收回來,打量了趙媽媽幾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是個懂規矩的,今后就好好留在你們少夫人身邊服侍她,靜馨苑雖小,卻也需要個能撐得住場面的管事媽媽。”
“有些事你們少夫人不好出面,但你卻是可以的,若是這么幾個人都管不住,那日后少夫人搬回了竹溪園,我也不能指望你們這些老人能給她帶來什么助力,到時候就不要說我不近人情了。”
一番話先是肯定了趙媽媽作為管事媽媽的地位,之后又警告敲打了一番,十分直白的告訴她,她若是管不好手底下的人,她就會找個能管好的人去代替她。
而夢寶和趙媽媽都毫不懷疑,老夫人后面這幾句話絕對是沖著寶珠說的。
聽她這語氣該是了解夢寶與寶珠之間的情況,似乎還知道一些隱情。
只是鎮遠侯府的內宅之事怎么會被她這個深居簡出的定南侯府老夫人知道呢?真是有些奇怪。
一旁的趙媽媽心中所想的重點卻與夢寶不大相同,她耳邊不斷重復的是“搬回竹溪園”和“助力”這幾個字。
老夫人對靜馨苑的事情如此上心,看來不僅僅是對李氏這個當家主母越發過分的行徑感到不滿,更多的還是提拔他們小姐的意思。
這個想法讓她心中倍感欣喜,面不改色的回了老夫人的話,心中卻已是翻江倒海,心想他們小姐的好日子終于來了。
老夫人本就沒有給夢寶立規矩的打算,隨意閑聊了幾句后就讓她離開了。
許媽媽將他們送了出去,送到院門前時趙媽媽拉住了她的手,遞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過來。
“奴婢這次能回來多虧了許媽媽在老夫人面前提起,這份恩情實在是無以為報,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許媽媽收下,不要嫌棄才是。”
許媽媽笑著將荷包推了回去:“你我本是一樣的人,又何須說什么奴婢不奴婢的話,更何況你本就是少夫人身邊的人,我不過是順嘴提了一句,接你回來也是應該的事,哪里就能算是什么恩情了,以后可莫要再說這些生分的話了。”
趙媽媽又將荷包推回來:“這世上順嘴能提一句的話多的是,卻不見得人人都會去提,許媽媽愿意提這一句就是看得起我,我自當記得您的恩德才是。您就莫要再客氣了,不然可就是將我陷于知恩不報的境地了。”
許媽媽這才笑著將荷包收了,又和兩人閑聊了幾句,將他們送了出去。
她回到房中,老夫人正垂眸轉動著手中佛珠,聽到動靜問了一句:“怎么樣?”
許媽媽笑著把手里的荷包給老夫人看了一眼:“雖是趙媽媽給的,但瞧這分量,若非是少夫人授意,怕她也不敢做主給這么多。”
老夫人點了點頭:“知道打點關系了,就說明確實有這個心思要在這府中爭一爭了,這是好事,你以后勤盯著點兒靜馨苑那邊兒的動靜,若不是惹出什么大事的話,不要讓李氏找他們什么麻煩。”
“是,老夫人仁慈,少夫人定然知道您的心意,會好好的養好身子,將來擔起這侯府的擔子的。”
“……但愿吧。她身邊那趙媽媽有些年輕,我本有些不大放心,不過今日看著倒是個好的,明明生了這么一副好面相,又是僅剩的錦繡年華,卻愿意為了她舍棄這眼看就要凋落的容顏,故意穿的老氣橫秋,還老老實實的在莊子上呆了這么久,不顯山不露水的,可見是個衷心的。”
“是啊,這人畢竟是鎮遠侯府先前那位正經夫人留下的人,若非可靠,又怎會將她留在少夫人身邊。”
老夫人再次點了點頭,卻又嘆了口氣:“不過說起來夢寶還是趕緊要個孩子才是正事,旁的到都不打緊。只是阿竹常年不在府里,也不知何時才能讓我抱上曾孫……”
許媽媽見她眉頭微微皺起,趕忙上前給她捏肩,勸慰道:“奴婢聽說少夫人近日在學習廚藝,說是想在世子下次回來的時候能親手給世子做上一桌飯菜。”
老夫人眉頭微微舒展,嘴上卻并不甚在意的樣子:“左不過是學幾樣簡單的點心罷了,這有什么可提的。”
“可不只是幾樣點心,說是冷熱酸甜煎炸烹炒都有涉及,連洗菜切菜都親自動手,靜馨苑近來的飯菜都有少夫人的手筆呢。”
老夫人似乎是有些吃驚,隨即眸中多了幾分笑意,直達眼底。
“她有這個心意就夠了,那些下人的活兒還是少干,這病才剛好沒多久,沒得再累壞了身子。”
許媽媽一笑:“就知道老夫人還是心疼小輩的,不過少夫人這番心意您自然是知道了,卻還是要等世子回來了也讓他知道才好。”
“奴婢看不如就隨她去吧,不然世子爺回來了知道因為您的偏疼害他吃不上自己娘子做的飯菜,沒準兒還得怪您呢。”
老夫人哈哈笑了:“就你這張嘴會說,總能把人哄得高興。”
“奴婢這可不是哄您,奴婢是見您著急抱曾孫,想著總要世子爺和少夫人琴瑟和鳴甜甜蜜蜜才是,這樣才能多給您生幾個白白胖胖的曾孫,那才真是能哄得您高興呢。”
主仆二人在房中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笑著,走在路上的夢寶眉頭卻是微皺,猶豫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趙媽媽,你剛剛遞給許媽媽的那個荷包裝了多少銀子?”
趙媽媽微怔,見她眉頭微蹙一臉肉疼的樣子,忍不住失笑。
看來小姐是之前被克扣了太久的月例,現在一談及銀子就有些色變了。
“小姐放心,雖然您嫁入定南侯府后沒攢下什么銀子,但是您出嫁前侯爺曾私底下交給了奴婢五千兩銀子的壓箱底,讓奴婢在您需要的時候拿出來貼補貼補。這五千兩沒過明路,除了奴婢外誰也不知道。侯爺怕告訴您之后您沒心眼兒,又轉臉去告訴夫人和老夫人知道,所以連您也是瞞著的。”
“奴婢隨您來了鎮遠侯府之后一直沒用到這筆銀子,也怕您知道后將銀子交給寶珠保管,所以……所以仍舊沒告訴您……只是奴婢實在沒想到會被突然趕出府去,臨走前連交代紅箋一聲都來不及,害的您被克扣了月例,生活艱難……”
“紅箋也曾想找人去莊子上告訴奴婢一聲,讓我想想辦法,可李氏不允許旁人幫我們傳話,紅箋又沒有銀子打點,奴婢的銀子也都留在了府里沒能帶出去,這才……這才……”
她說到最后眼眶微紅,既是羞愧又是歉疚,生怕她誤會她想獨占這筆銀兩。
夢寶聽來聽去卻只聽進一個重點,那就是她有五千兩銀子!五千兩!
什么叫飛來橫財?什么叫意外驚喜?她簡直要被這五千兩砸懵了!
她咧著嘴笑著看向趙媽媽,有些激動的拉起她的手,如同看著一尊財神爺。
“趙媽媽,你做的很好!那銀子就還先放在你那里,等我回頭用的時候再說。”
趙媽媽微怔:“小姐您……您不怪奴婢?”
“怪你做什么?你想的沒錯,若是之前就將這件事告訴我的話我一定會讓寶珠去保管這筆銀子的。”
“她那大手大腳的性子,見了什么好東西就買,也不管到底是我喜歡的還是她自己喜歡的,不然我之前在侯府的時候怎么會一兩銀子都沒攢下來,倒是她自己多了一堆頭面首飾?”
夢寶說的這個侯府是指鎮遠侯府,沒出嫁前的蘇夢寶自十歲之后就將自己的月例銀子交給了寶珠保管,從此以后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月光族。
但她身份尊貴,在侯府里又不缺吃喝,所以也不甚在意這些,結果導致出嫁的時候除了嫁妝以外自己手里什么都沒有。
想到這兒她眉頭微皺,轉頭問向趙媽媽:“我的嫁妝也是交給寶珠保管的,怎的之前我日子過的如此艱難卻也不見她拿出來貼補一二?任由我病著餓著?難道……她……”
趙媽媽搖了搖頭:“那倒不至于,您的嫁妝都是過了明路入了庫的,不僅您手里有一份單子,現如今的夫人李氏手里也有。但凡她動用一點兒,夫人都會有所察覺。”
“夫人這個人,雖然背地里總是耍一些陰私的手段,但卻是個極愛面子的,像是‘兒媳為了生活不得已動用嫁妝’這樣的事情,她是絕不會允許發生的。所以奴婢想應是她不允許寶珠去動用嫁妝,不然她克扣您月例的事情不就要被發現了嗎。”
夢寶一想也是,寶珠的膽子應該也沒大到敢私吞她的嫁妝的地步,雖然她還是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卻也沒再多想,點了點頭就回靜馨苑去了。
突然多了這么一大筆銀子,夢寶著實興奮了許久,但隨之想到的一個問題卻讓她頓時覺得被潑了一盆冷水。
趙媽媽說這筆銀子沒過明路,也就是說除了他們兩人以外誰也不知道這筆銀子是怎么來的,也沒有辦法證明它的正經來歷。
而不僅是定南侯府,就連鎮遠侯府除了鎮遠侯以外都沒人知道夢寶有這么一筆銀子。
也就是說,如果她今后被休棄出府,那么這筆銀子她極有可能是帶不走的!因為她說不清這銀子是怎么來的!
這可怎么辦?到手的鴨子難道還要讓她飛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