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季,姹紫嫣紅。
芳園的會客花廳最是涼爽,周圍皆被蔥郁的樹木籠罩,房間內,放了幾個闊口的青花瓷缸,里面放著冰塊,隔著半開的雕花窗子,夏風輕拂,花香伴著涼意,灑滿了室內。
柳嫣到的時候,蘇熠軒居然也在,正坐在椅子上半躬著身子和柳老夫人說話,也不知道說了什么,柳老夫人的臉色不太好看。
主仆三人進了屋,行了禮。
柳老夫人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嫣兒,坐吧。”
柳嫣在柳老夫人身邊坐下,蹙眉看了蘇熠軒一眼,心中對他私下給珠兒東西的事情略有微詞。
“太奶奶,您叫我來,有事嗎?”
柳老夫人看了看柳嫣,問道:“今兒,有人跟太奶奶來報,說昨兒夜里,咱們府里進了蟊賊,太奶奶叫你來,想問問你昨兒有沒有聽到什么動靜。”
蟊賊?莫非是魯一方被人發現了?
柳嫣心下里奇怪,魯一方那人身手了得,丞相府有層層守衛,他前世多少次偷偷進府從未被人發現過,芳園里只有幾個護院,怎么第一次來,就被人發現了?
柳嫣偷偷瞟了芙蕖一眼,見她右手緊握自己的左手,已經將左手掐出了指印,想來也是想到了魯一方,正暗自緊張。
柳嫣搖頭:“回太奶奶,我昨兒睡得早,并未聽到什么動靜,怎么?咱們丟了東西了?”
柳老夫人眉心一攏,看了蘇熠軒一眼方才搖頭:“那倒沒有,這芳園原也沒什么要緊的東西,丟了也不覺得什么,我只是擔心你,你可是咱們芳園頂重要,若是有個什么閃失,我卻無法向你父親交代。”
柳嫣心中一驚,想來是柳老夫人懷疑了什么,只是面上極力保持著淡然,笑道:“太奶奶,我真的沒事,昨兒也未曾聽到什么動靜,想必那蟊賊應沒到我那院子,今兒不妨叫人給父親送個信,叫他多派些人手過來,也好保護太奶奶的安全。”
蘇熠軒開口道:“我剛剛正與老夫人商量這件事,增派人手自然是必要的,但是人難免有個困乏疏忽的時候,倒不如在園子里增一些機關。”
柳嫣眉頭一蹙:“機關?”
蘇熠軒點頭:“倒也不是什么特別麻煩的東西,在墻頭鑄一些帶尖的鐵片,那蟊賊自然就進不來了。”
在墻頭鑄上帶尖的鐵片?前世的時候柳嫣經歷過幾場戰事,走遍了西涼、香羅,在西涼國的一些商賈之家為防人盜竊,將墻壁修建的很高,上面也弄這些東西,有的甚至在上面涂上毒藥。
雖然也是有效的防賊方法,可是終究顯得不那么好看,且有些惡毒。
柳嫣柳眉微蹙:“這是從西涼那邊傳來的防賊方法吧?那邊缺少禮數,自然用這種方法,可在鏡月還沒人這樣做過。”
鏡月講究修身養性,天人合一,修建園子的時候,自然也講究與主人的品位相同,如果在墻壁上加上這東西,那別人怎么看太奶奶?
蘇熠軒點頭:“想不到柳姑娘倒是見多識廣,這法子的確是從西涼傳來的,鏡月的確沒人這樣做,但是在防賊上面這法子卻也有些用處。”
“太奶奶一向溫和,若將那般鋒利的東西豎在墻頭,恐怕不太妥當。”
蘇熠軒點頭:“柳姑娘的擔心倒也正常,不過芳園原本就是個別院,美景如畫,倒不如在墻壁上種些攀爬植物,一來可以掩蓋墻壁上的機關,二來也和院內布景合一,豈不是兩全其美?”
柳嫣細細一想,眉頭一蹙:“可這樣的話,不是更方便攀爬了嗎?”
蘇熠軒只笑而不語,柳嫣卻心頭一突,總覺得這蘇熠軒似乎是發現了什么一樣,叫她很不舒服。
想了片刻說道:“這園子是太奶奶在住,還是太奶奶決定好了。”
柳老夫人聽了這么一會,已經有些頭疼:“罷了,以我看,嫣兒你還是早日回丞相府吧,我老太婆都這把歲數了,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就不用那般折騰了。”
柳嫣忙拽著柳老夫人的手:“太奶奶您說什么呢,您定會長命百歲的。”
“你這丫頭別安慰太奶奶了,只要你無事,太奶奶就放心了,等會你就搬回去吧,這邊也沒什么讓你伺候的了。”
“可是留下太奶奶一人……”
“無礙的,太奶奶喜歡清靜,在這芳園倒是極好的頤養天年的地方,你不用多擔心,回去后,好好侍奉雙親,不要惹禍就好。”
柳嫣看出柳老夫人臉上的堅決,點了點頭:“嫣兒明白了。”
“芙蕖,攙好你家小姐,退下吧。”
柳老夫人的聲音溫和中又帶了幾分嚴厲,單點了芙蕖,直把芙蕖叫的心下一突,快步上前扶住柳嫣的手臂:“小姐,咱們走吧。”
“嫣兒告退。”柳嫣福身行了一禮,緩緩走出花廳。
走出花廳的園子,柳嫣和芙蕖皆是微微松了一口氣,從剛剛柳老夫人的表現來看,她定是發現了什么,但是并沒有當面拆穿,已是留了情面。
芙蕖的手心早已冒了汗,心臟也像是要跳出來了一樣,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柳嫣安慰道:“沒事了,咱們回去吧。”
“柳姑娘。”
柳嫣回眸一瞧,原是蘇熠軒。
他的臉上明明帶著柔和的笑意,可是落在柳嫣的眼中,便覺得諷刺至極,不用問,昨夜魯一方被人發現定有他的一份功勞,否則他怎么大早上就巴巴的跑到芳園來“邀功”呢?
“蘇公子,您可真是古道熱腸啊,想不到竟對芳園的事情如此的上心。”
“柳老夫人我原也該叫一聲太奶奶,上心一些,自然也是應該的。”
柳嫣諷刺一笑:“這么說,蘇公子是由心里將我看做妹妹了,否則那玫瑰花露可解釋不過去。”
蘇熠軒一愣,這話,叫他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不想就這般被她將了一軍,無奈一笑:“柳姑娘,真是口齒伶俐。”
“比不得蘇公子能言善辯,珠兒,拿十兩銀子給他,昨兒那玫瑰花露就算我買了。”
“十兩?”珠兒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說,這玫瑰花露這么貴?尋常的胭脂不過幾錢銀子而已啊。
“香羅的玫瑰花露舉世聞名,產量卻極少,一般情況下,只供應宮里的娘娘使用,十兩銀子不算多。”
柳嫣微微福身:“多謝蘇公子古道熱腸,讓了這么好的東西給我!”
說罷,轉身離去。
珠兒把銀子遞過去:“蘇公子,銀子。”
蘇熠軒看著柳嫣裊裊婷婷卻未曾有所停留的背影,眼神越發的深邃起來:“福安,收下!”
說罷,一拂衣袖,轉身走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