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本文來自文學館]

飯店已經訂好了。

就是門口一個還湊合的飯莊，不是那么鋪張。

其實照董學斌的意思還是跟單位吃的，左右一看，便問道：“食堂呢？要不然嘗嘗咱們食堂的菜？”

常林苦笑，“食堂前陣子停了。”

馬威似乎也不清楚，“為什么停了？”

縣委辦公室主任孟寒梅指了指院子里一個很破爛的房子，“就是那里，前些天下雪，給頂子壓壞了，漏水也挺嚴重的，最后一次開飯好幾個人都是一邊吃一邊打著傘的，上面漏了一個大洞，找人修了幾次也不行，最后縣里決定還是暫時停了食堂，也是怕萬一出什么危險。”

焦鄰縣的經濟形勢還是說得過去的，可沒想到機關環境竟然比一個國家級貧困縣還要次，好在新縣委大院已經建好的差不多了，不然董學斌上任后的第一項任務肯定是整治一下這個問題，老百姓的生命安全重要，機關公務員的生命安全也一樣，肯定不能留下這些隱患的，不然真出了問題，董學斌這個一把手肯定當仁不讓地會被追究責任，他可是負責全局的。

權利意味著什么？

更大的權利就意味著更大的責任！

董學斌問道：“那同志們的伙食問題怎么解決？”

這個事兒估計是孟寒梅負責的，于是她道：“有搭配的盒飯，每天都有車送，是營養套餐。”

董學斌嗯了一聲，也只能飯館了。

也吃盒飯？那就有點太政治作秀了，沒這個必要，因為太假。再說市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還在旁邊呢，還有這么多焦鄰縣的領導給他接風，董學斌總不能讓大家坐在一個屋里啃盒飯吧？那得多傻啊，他要是真這么要求了，別人估計對他的第一印象肯定不會好，所以不用太做作。

飯莊內。

已經到了飯點兒，但里面卻一個客人都沒有，稍微留神點兒也能發現，外面掛上了今天暫停營業的牌子。顯然是有人提前打過招呼了，所以今天飯莊清空了場，只接待馬威和董學斌等人。

“董書記，你請吧。”馬威指指主座兒。

董學斌立即搖手，“我怎么行。馬部長請。”

馬威假客氣了一下，“今天你可是主角。”

董學斌玩笑道：“你這是折煞我，就我這張長相哪兒當得了主角啊，當個龍套人家導演組都不要我。”這是董學斌的幽默，有時候京城人的語言風格就是這樣，閑聊淡扯的時候不在乎踩呼自己和貶低自己，踩呼人一下。踩呼自己一下，這就是京城哥幾個出去吃飯時的一個常態現象。

大家都笑，也不知道理解不理解的了這個幽默。

反正董學斌是書記，就算說個冷笑話。他們也得笑一下啊，不然那也太不給面子了。

最后還是馬威坐到了主座，董學斌和縣長張東方一左一右坐在他下首，其他縣委常委也依次坐下。這個坐法都是有很多講究的，級別啊。資歷啊，總而言之就是個黨內排名，一般不會坐亂的，大家心里都有數兒，畢竟是迎接一把手的接風宴，是正式場合，這個肯定不能坐錯。

張東方胖乎乎的身子擠在椅子里，“喝點酒嗎？”

馬威搖搖手，笑道：“要喝你們喝啊，呵呵。”

董學斌道：“下午還有班兒，別喝了，咱們以茶代酒吧，意思意思就行，也沒那么多的講兒。”

茶來了。

飯也上了。

眾人就動了筷子開飯了，幾個人分別拿著茶杯給馬威和董學斌敬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本來董學斌還想通過這頓飯看一看形勢呢，不過可能是這頓飯太正式了，也可能是董學斌是一把手的原因，大家都比較收著，或者說是稍微有點拘謹吧，加上沒有酒，誰也都沒放開，說話全留著三四分的余地，表現的感覺也不是那么明顯，董學斌這下兒也看不太出來的，他們之間的關系和門道董學斌只能以后慢慢了解了，今天看來是沒戲了，于是也沒談工作，就聊了聊生活上的事情，也借著這個機會把他沒記住的一些縣委常委努力記憶了一下，觀察了一下，具體形勢還看不出來，那就先看看這十個縣委常委什么性格和脾氣吧。

飯后。

大家出了飯莊。

馬威一看表，道：“好了，也快下午上班時間了，大家都忙吧，我也該回去了，下午還有點事。”

給他送到車邊。

董學斌道：“那您慢走馬部長。”

張東方他們也跟馬威說了幾句。

馬威揮了揮手，“行了，都回吧。”

上了車，馬威的奧迪一路開出了縣委大院，走了。

張東方這時才看向董學斌，“董書記，我帶你轉一轉大院？熟悉一下環境？順便也視察一下？”

不管這個張東方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現在對董學斌表現上還是客氣的，那董學斌對他的態度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董學斌的心眼沒有那么小，一直都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想法，“不用了東方縣長，知道你工作不少，大家也是，都忙工作吧，別因為我耽誤了正經事，今天我就是報個道，不算正式工作，從明天開始才算上任第一天的，而且沒了解實際情況之前我就也不瞎指揮了，呵呵。”

董學斌表現的還是很低調的，把姿態放的不高，并沒有一來就發號施令或者“圈地盤”的感覺。要是沒有之前的事情，大家可能還真的以為董學斌是因為年紀小才這么謙虛低調的，畢竟在年級上，這些縣委常委里面就算是最小的幾個人，估摸也能當董學斌的長輩了，差的那不是七歲八歲，而是十幾二十幾歲啊。可是有了董學斌那剛來第一天就襲警打人還踹翻中巴車的事情，大家肯定不會傻到真以為董學斌低調，他們都知道，能做出這種驚人之舉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個低調的主兒，只不過董學斌現在表現出來的是這個樣子罷了，有了這個，就更讓人不怎么能看透他了。

有時混蛋。

有時斯文謙虛。

還是這么年輕的一個歲數。

董學斌身上的每一點東西都讓大家覺得好奇，就這么個人，怎么可能當上縣委書記啊？之前到底有過什么經歷？這一直都讓很多人搞不懂，在董學斌來之前，在很多人聽到信兒后，董學斌的年齡就在領導層里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一個正處級的領導，按照大學畢業二十三歲算起，按照原則上的三年一提算起，想要到正處級，標準程度最快也得三十五歲啊，有些人拼了一輩子都無緣處級門檻兒的，可董學斌呢？二十六七歲？一般這個歲數的人也就剛剛大學畢業工作了兩三年，可能工作還沒穩定呢，甚至可能還在不斷跳槽，甚至連工作都沒有著落的都有，但人家董學斌已經都是一個縣委書記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這些領導的子女很多都是跟董學斌差不多同齡的，這么一比，真的是沒法看了，他們感覺自己這么多年都白活了。

大家各懷心思，不過誰都沒表現出來。

張東方一琢磨，道：“行，那我先回去工作了，是有點事情還沒處理好呢，最近主要就是新縣委大院的問題，本來這是上一任李書記親自抓的，也是縣委牽頭的，李書記一走，我才暫時代理過來，等過幾天還是得你審批。”

董學斌道：“好，過幾天我看看。”

張東方一嗯，“有事咱們隨時聯系。”

董學斌說了聲好，他們之前吃飯的時候已經交換過電話號碼了。

張東方一走，大家見董學斌真是不想別人陪著，也都跟董學斌告了個辭，轉身回去自己部門了，有的部門不在縣委大院的，也都開車走了。

只有縣委辦主任孟寒梅慢了一步，留下來了一下，“董書記，我帶你去辦公室看一看吧，都布置好了，您一個人可能也不認識，還得搗麻煩，我這邊也沒什么事，陪您過去吧，還有家屬院那邊，您行李之前常局長已經給我們縣委辦送過來了，我也都給您送到家屬院了，鑰匙也得給您。”

其實董學斌也正是想孟寒梅一個人留下的，當然了，可不是因為孟寒梅這個大姐身材很好臉蛋也不錯啊，主要是因為孟寒梅的職務——他是縣委辦的主任，是縣委的人，也算是縣委書記的一個大管家，這個職務天生上就是附屬在縣委書記這一邊的，也就是要站在縣委書記隊列的，就是職務性質的原因，不過自然也有例外的，所以董學斌就想看一看孟寒梅是不是那個例外，想看看孟寒梅值不值得信任，或者說有沒有靠過來的傾向，按說應該是沒問題的，老書記走了，而書記和縣長天生就有工作上的矛盾，哪兒都避免不了，孟寒梅是老書記一脈的，現在孤掌難鳴，董學斌覺得她靠向自己是一個在合理不過的事情了，于是就準備先從她這里開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