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讓我歇會兒……”蕭思爾扶著墻,許久沒有吃過如此多的東西,她覺著自己簡直撐成了一個皮球。
殷朔之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也是撐的難受,方才兩人吃了一頓‘翠揚樓’的海鮮大宴,蕭思爾諸般建議之下,他竟是嘗到了許多從未嘗試過的別樣美味,也不曉得她竟是從哪里得到了這樣一些法子,實在是妙不可言。
感嘆之余,眼角又是覷見了一抹急速而來的黑影,他不著痕跡的挪了半步,恰巧將蕭思爾的身影遮擋在了自己的身前,從遠處來看,便只瞧得見他臨街眺望的背影。
黑影稍作停留,卻是未曾看到自家想尋的人,是以不再逗留一眨眼消失在了轉角之處。
“朔之兄?”那廂里黑影將將遠去,殷朔之不著痕跡的繞開身形,卻不想一回頭便是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來。
蕭思爾聽到這聲音心頭一驚,一抬頭便是瞧見楊勇、楊爽帶著各自的小廝侍衛從那翠揚樓內走了出來,她心頭一怔側頭去看殷朔之,沒想到他與楊勇竟是熟識。
楊勇是被楊爽帶出來的,說是這長安城有一家不錯的酒樓,近日里來了一批新鮮的海貨,是以專程帶著他這個大侄子來嘗個鮮,而他也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殷朔之,不可謂是喜出望外。
楊爽本是與楊勇并著出樓來的,此時楊勇因為見著殷朔之便是快了幾步下了門口的階梯,竟是有些急切,是以他心頭也微微訝異,不曉得這‘朔之兄’竟是何妨神圣,還讓他這一國儲君的大侄子都如此的上心?
只見他書生打扮,卻又比書生多了一絲灑脫不羈,二十四五的年紀沉穩內斂卻又不顯疏離,溫和雅致的氣質多了一絲大家門閥的貴氣,俊朗端正的五官滿是坦誠,只叫人瞧了一眼便能心生好感,實在是個有趣的人。
殷朔之感受到了楊爽的打量,在同楊勇道了一禮后,便是恭敬隨和又不顯卑亢的同楊爽行了一禮,口中喚他做,“衛王殿下。”
“皇叔,這便是之前同你提到過的‘牧山先生’。”楊勇給楊爽介紹殷朔之。
殷朔之聽著楊勇的介紹,身形稍稍一頓,看了楊勇一眼,似乎沒料到他會如此心直口快的道出自己的名號。
“牧山先生?”顯然,楊爽聽到這‘牧山先生’的名號是極其吃驚的,只因著他是萬萬想不到那個名滿天下,才華瀲滟的牧山先生竟是面前這個年紀輕輕的俊朗青年人。
“正是草民。”殷朔之見楊爽吃驚,心頭微微嘆了一口,想著既是讓楊勇說了,便是說了吧,因此也就不以為意朝楊爽揖了一禮。
“那曲‘山川盡’真是他所做?”楊爽這話是問楊勇的。
“沒錯”與有榮焉那般,楊勇瞧了殷朔之點頭。
“入陣曲?”楊爽再問。
楊勇就曉得楊爽是很樂意認識殷朔之的,不為他的,就這一曲浩然磅礴的入陣曲便是能夠讓眾人嘆為觀止敬仰萬分的,那浩瀚磅礴的寬闊氣勢,行軍上陣之時,陣陣鼓點便如那千軍萬馬策馬奔騰豪勇廝殺霎時拉開序幕,叫軍中眾人頓感激蕩豪情。
由著這曲子的壯闊,軍中訓練之時便會敲那幾下來調動士氣,一曲終罷便是布陣結束之時,而楊爽與楊勇他們因著常年里混跡在軍營當中,自然對這曲子極其熟悉,而楊爽時常會被那曲中的豪情給蠱惑,是以常常感嘆能寫出這樣曲子的人才。
今日得見,不說萬分吃驚吧,卻也實實在在的吃了一驚。
殷朔之平日里無事便會寫一些小詞小曲賣給一些跑江湖賣藝的歌女藝人,還會編一些鬼話連篇的奇談話本給一些說書座談的老先生,一聲驚堂木成了眾人茶余飯后打發時間的好去處。
因著這些詞呀曲的多是在三教九流以及平民之間傳頌,是以牧山先生的名頭幾年來竟是響當當亮堂堂,驚艷了不少人。
不過也正是因著他那或婉轉繾綣,盡訴哀思的詞曲對了許多閨中婦人的心思,有許多人便是猜測這牧山先生定然是一個頗具才情的將老婦人,不然又怎能將那哀怨愁思訴的那樣淋漓盡致?
而也有人因著那詞曲之中磅礴通天的浩然大氣,金戈鐵馬的錚錚之音,猜測這牧山先生定然是個歷經了生死,歷盡了人間滄桑的垂暮將軍,不然怎能將那瀚海般的正氣聲聲敲進眾人心頭?
只不想,他不是那閨中怨婦也并非那垂暮將軍,卻是這么個年紀輕輕的俊朗青年人,當真是不見不知道,一見嚇一跳。
蕭思爾在楊勇過來的時候便是自動的往旁邊挪了兩步,剛好借由一旁高大的石獅子擋了一些她的存在感,她聽著殷朔之他們的對話,大概知道殷朔之其實也是個名人。
而楊勇和楊爽似乎都很崇拜他,雖然她并不曉得那‘牧山先生’究竟是因何而出名,但那一曲‘山川盡’她卻是聽楊廣彈奏過的,確實震撼人心,原來那便是他作的。
只是當下的情況,蕭思爾卻無法再想那許多,她擔心楊勇和楊爽會認出她來,因此她想著,若是可以的話,如今她是真想一轉身便離開了的,只是她若是真這么做了,對殷朔之而言卻也實在失禮。
加之她瞧見楊勇,往昔里心頭盤亙的一些東西又是悄悄的蠢動起來,她正糾結不曉得怎樣才能見著楊勇一面,不想這誤打誤撞卻在這里碰著了,可是見是見著了,她又該怎樣傳達一些她想要同他去傳達的東西呢?
“這位是?”蕭思爾正思索著該怎樣與楊勇搭上話,不想楊勇也留意到了她,朝著她微微揖了一禮,并不算唐突的問殷朔之。
“這是……舍妹。”殷朔之轉眼去看蕭思爾,頓了頓后解釋了一句。
“妹妹?我怎不知你還有個妹妹?”楊勇與殷朔之交往了多年,這般聽他這樣一說,頓時吃驚的不行。
“我沒與你說罷了。”殷朔之將楊勇的吃驚直接忽略了,不以為意的笑了道。
楊勇見殷朔之如此,想到這許多年來他倒是極少聽到殷朔之提及家人,只唯一一次聽他說了自己的母親,只說是風塵中的女子。對此楊勇大概也就知道,殷朔之作為妓子所出的孩子,在家中定然是沒甚地位可言的,他便是不再多問。
思及如此楊勇覺著他有個妹妹,似乎也沒什么可驚訝的了。
蕭思爾帶著帷帽,那薄紗擋了她的容貌,加之殷朔之并未拆穿她,她便是瞬間心安理得的成了他的妹子,朝著楊勇和楊爽盈盈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