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你所謂的急事?”楊勇放下手上的杯子,有些不耐的問元妃。
前些日子殷朔之因著一些私人的事情離了京城,近兩日剛回來,恰巧楊爽安排了這么個局,他便是邀了他一同前來,方才他們在前院喝酒聊天,剛好聊到近些日子在京中流行起來的幾首曲子。
可剛說那曲子的出處與前些日子京中花魁賽上驚出的天籟有異曲同工之妙時,他便是接到元妃派人來通知他。
說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稟報,雖說他并不想過來,可那丫頭聲音不小又說的急切,當時廳中有許多人都聽到了,他若是不來又說不過去,便是跟著那丫頭來了元妃歇息的院子。
只是哪曾想他一來便是瞧見蕭妃險些受傷,幾乎是本能的他將那擁有熟悉面容的人兒擁進了懷里,可是……
一想到那熟悉的面容驚惶將他推開的樣子,他心頭就像是被什么緊緊捏了一把,有些透不過氣來。
“臣妾拿不定主意這才來稟告殿下的。”元妃臉上的笑意一瞬的僵硬,可轉眼又帶上了那一絲笑意來,依舊是那沉穩大氣的模樣。
“邊關告急,你弟弟元沖身負守將一職,突厥造訪他拒不應戰,反倒先給你元家報信……”楊勇慢條斯理的將先前元妃所說的事情分析起來,直聽的元妃頭皮一麻心頭酸澀。
“此事父親早已奏折到了宮中,父皇及母后如今怕正為此事心煩,殿下身為國之儲君理應為父皇母后分憂才是……”
元妃想到,當年北周之時,她的父親曾給楊勇授過一陣子的學業,因此算起來楊勇也該喚她父親一聲老師才對,可不知是什么原因,也不知是什么時候開始,楊勇對她父親的態度竟除了恭敬之外還多了一絲排斥與厭惡。
只是當元妃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她已嫁入了楊家,而她心心念念所期盼幻想的甜蜜新婚生活并未到來不說,相反,她還不得不承受楊勇加諸在她身上的無端冷淡與莫名的厭惡。
有多少次她想要朝楊勇問清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她作為元家嫡女,她的尊嚴卻不允許她這樣去做。
況且那時候楊勇已經做的極其明顯了,而那幾個容貌地位都不及她的女人便是極好的證明,若她真的找楊勇去對峙,不就顯得她連那幾人都不如的嗎?
“好了好了!這些事情都是朝政,你一婦道人家成日里瞎操哪門子的心?!你父親難道沒教過你身為女人,有哪些事該管有哪些事不該管嗎?”楊勇最不喜元妃端著個架子同他說教的模樣,那簡直像極了元孝矩。
而一想到元孝矩楊勇便想到多年前的一幕,那時候元孝矩是他的老師,一日里他下學后去找蕭思爾,便是將當日所學同她說道了一番。
元孝矩同他父親一樣尤為崇尚儒家學術,那日元孝矩讓他說一說關于‘仁’的看法,他從小受到楊堅與獨孤伽羅的教導,大仁大愛他現在雖無法做到,但終有一是可以的,是以他便侃侃而談了一番。
此后贏得了元孝矩連連的贊嘆,剛好那時候他父親路過,便也是同他連說了幾個好字,還賞了他好些東西,他得了東西心頭高興便是忍不住想要找個人來分享,因此第一時間想到了蕭思爾。
而蕭思爾在聽完他得了賞賜的原因后,鼓著腮幫子往灶臺里吹了一口氣,然后又被涌出的濃煙嗆了個灰頭土臉,然后咳咳嗽嗽朝他點了點頭說道:“對人胸懷仁慈,對天下心懷大愛是好事,可有時候婦人之仁也是不可取的。”
他很想問她何為婦人之仁?又該怎么判斷什么是可取的仁,什么是不可取的?但那滾滾濃煙中他也被嗆了個結識,后被蕭思爾跌跌撞撞的拉出廚房又一起咳了半晌。
等回過神的時候就只見蕭思爾滿臉烏黑,淚流滿面的樣子,著實凄慘,他也就忘了方才想問的那些,扯著嗓子狂笑了起來。
第二將那婦人之仁的問題朝元孝矩問了,元孝矩很驚訝他能問出這個問題,并且又夸獎了他一番,但這問題實非是他所問,他也就不能受了他這一席夸獎。
后來應元孝矩的要求,他將蕭思爾帶到了學堂之上,可哪曾想那元孝矩卻是個瞧不起人的老學究,滿心里就只曉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陳腐觀念,誠心的要為難蕭思爾一番。
只是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元孝矩的有心為難竟叫蕭思爾一一破解了不說,反倒是讓她問了個啞口無言,那時候元孝矩實在是將臉丟了個盡。
因此從那時候起,蕭思爾便成了他的眼中釘吧?以至于后來……
“……”元妃被楊勇如此不耐的搶白喝的眼眶發紅,心口起起伏伏了半晌才平息下來,喏喏的應了一句:“殿下說的極是。”
“哼!好心情都被你破壞干凈了……”楊勇瞧著元妃唯唯諾諾跪在地上的樣子,她微紅的眼角讓他看的心頭一窒,可轉眼又想到當初元孝矩的所作所為,心頭一哽,拂了衣袖踏出了門去。
“恭送太子殿下……”身后傳來一陣呼聲,楊勇心情不善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眼不見為凈!
“娘娘……”見楊勇離開,王嬤嬤匆匆走到元妃的身后,她知道如今她家主子的心情定然是很不好的。
“荷香,去跟著太子殿下,看他究竟去了哪里?”沒等王嬤嬤伸手扶起元妃,便是聽得她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似乎還帶著一絲笑意。
“是、是!”荷香想到楊勇方才怒罵元妃的樣子,莫名的心頭一顫,繼而有些竊喜漫了上來。
要是太子殿下知道元妃之所以將他喚到院子這邊,其本意并非只是說那突厥入侵的事,而是要試探他看到蕭妃時候的情形……
“娘娘,你沒事吧?”王嬤嬤分明瞧的清楚方才元妃的唇角是勾起了一抹笑意的,而那一抹笑意竟是生生讓她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