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顏氣得七竅生煙,委屈地看向蘇長青,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撒嬌味道。
“大人,你看她,居然還敢威脅我。”
蘇長青涼涼地瞟了她一眼,“你何必故意惹她,以后自己收斂點兒吧。”
這等于是公開護著蘇芙了,緋顏一愣,眼睛頓時就紅了,楚楚可憐地低下了頭。
“是,大人,緋顏以后會注意的。”
可在蘇長青轉身之后,她卻怨恨地盯著蘇芙,看樣子更加不服氣了。
蘇芙一笑,笑容里滿是淺淺的挑釁和蔑視。
緋顏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里面的怒火幾乎要直接噴出來。
蘇長青可不管她們之間的暗流涌動,一揮手派了幾個人進洞去探路。
他心細如發,三個洞口都派了人進去看看情況,并沒有單獨選擇哪一個。
其余的人先在這里坐下休整,吃點干糧,喝點兒水,奔忙了半天,再加上精神緊繃,個個都已經累了。
蘇芙慢慢地啃著手里的冷饅頭,就著涼水一口口咽進去。
斜刺里一只手伸過來,掌心攤著一把蜜餞,蘇芙的目光凝了片刻,緩緩抬頭。
蘇長青對她溫和地一笑,“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了,每日下朝我都要在百香鋪給你帶點兒回來。”
“可惜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吃了。”
看了一眼,蘇芙便挪開了眼睛,淡淡的說道。
這丫頭,說話真能噎死人,不過蘇長青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感化她,又怎么可能這樣就退縮。
不由分說抓過她的手,將這些蜜餞都倒在了她的掌心。
蘇芙下意識地一縮手,呆呆地看著手心紫紅色的梅子蜜餞,也許當年那個小姑娘真的很喜歡吃吧。
可如今物是人非,難為這個自私自利的爹還記得她,就讓這一把蜜餞拿來祭奠這小小的魂魄吧。
希望她來生,能夠托生到一戶疼她愛她又沒有劫難的好人家,甜甜蜜蜜地過完一生。
蘇長青見她還是把梅子放入了口中,細細地咀嚼著,臉上神情也有些迷離恍惚。
不由得暗暗一笑,看來她也不過是嘴硬心軟,其實心里頭還是渴望親情的。
此時探路的黑衣人已經回來了,向他稟報情況。
“大人,左邊洞內道路難行,但也有行走的蹤跡,只是有點新。右邊的道路比較寬闊,還有一些常年活動的細微痕跡。”
“嗯。”蘇長青點點頭,“那中間的洞口呢?”
“回大人,中間是個死路,只有一里多遠。”
看來真正的道路就在左右兩邊,到底哪一條才是通往南越的路呢?
“阿芙,你就真的不打算跟我回南越了嗎?”
蘇長青走到她身邊蹲下來,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女子,目光炯炯地逼視著她。
“你知道嗎,那年在明州脫逃,是你母親的主意,她與王清蘊本就是閨中密友,我和她的事情你母親全都知道。”
蘇芙心中冷笑不止,那又如何,你還不是正大光明地利用了她的愛慕之心。就愛
還如此的理直氣壯。
“其實吧,我和宛莞之間,更像是朋友,她知道此去白石島,大家都只有個死,所以囑咐我將來為她報仇。”
本來還想假裝聽下去的蘇芙,聞言卻實在忍不住了,出言相譏。
“哦,是嗎?怎么母親臨死之前卻讓我此生不要報仇呢?”
“那是她的一片慈愛之心,因為她知道報仇的路太苦太痛,不希望你受這份非人的折磨。”
他說的時候,臉上的疤痕都仿佛在抽搐,恍如厲鬼,蘇芙其實不曾見過十一年前的蘇長青。
但從慕容宛莞深情款款的描述中,知道他是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才子,言談風趣,行為瀟灑。
所以才會吸引了王清蘊和慕容宛莞這樣才貌雙絕的女子,對他一往情深,至死不悔。
一個人遭遇了這么多磨難,背負了如此多的痛苦,容貌盡毀,親人盡失。
平心而論,換成她的剛烈性格,又是否能做得到心平氣和?
剎那間心中忽然有些動搖,她這樣決絕,對他是不是有些太過于殘忍了。
“而且,她把你教養得很好,這般聰明伶俐,集合了我與宛莞兩人的優點。”
蘇芙默默的聽著,心中漸漸的變得柔軟起來,其實,蘇長青也是個可憐人。
只是他不該煽動南越國君的仇恨,發起戰爭,戰火之下生靈涂炭,多少無辜的普通人淪為了炮灰。
若是他換一個方式,哪怕是在朝堂上興風作浪,或者進行暗殺之類的行動。
她都覺得情有可原。
“這場戰爭,打到現在基本上也要結束了,你要報仇,我也不反對,只是,能不能別再用這種方式?”
她的話明顯有了松動的跡象,讓蘇長青心中一喜。
“南越已經彈盡糧絕,便是想打,十幾年內也無法再與大梁抗衡,當然,如果大梁自取滅亡除外。”
這話分析得很明智,到了現在這般境地,如果再挑唆戰爭,那就不是瘋子可言了,純粹就是沒了腦子。
“我也不強求你一直長留在南越,你可以先過去看看,和我在一起相處一段時間,再做決定如何?”
見她似乎有所意動,蘇長青立刻趁熱打鐵。
蘇芙低頭不語,臉上卻已經有了明顯的掙扎神色。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那個臭小子,可你們真的不適合在一起。你如今是叛逆之女的身份,這事想必已經瞞不住了。”
蘇長青嘆了口氣,“他若對你是真心,一定會竭盡全力護著你,朝堂之上本就波詭云譎,這樣他處處都會落了下乘。”
面前這人,當年也曾經是在朝中春風得意的青年才俊,對于其中的種種艱辛,自然是了解的十分清楚。
“他是林見深的兒子,我有理由恨他,但同時他也是清蘊的兒子,我想過了,如果你把林見深的兒子拐帶走,這仇報的豈不是更加爽快。”
他說的也似乎很有道理,好像真的有理由不反對她與林晏交往。
“只是你現在回去,對林晏而言,真的只是累贅,不若等他站穩了腳跟再說。”
蘇長卿這般剖明心跡,苦口婆心地進行勸誡,舒服也漸漸的不再那么抵觸,眼神中的冰冷慢慢消失。
抬首遲疑的看著他的眼睛,“其實,我在白石島的時候,曾經大病了一場,把小時候的事都忘光了。”
“所以在我的記憶中,并沒有你這么一個人,對你也就更談不上什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