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充滿了憤怒的齊恪，此時終于無力地坐了下來，幾乎是在喃喃低語。
“為什么？父皇會讓你來做這個守護者？”
“你真不知道？”
齊新微的神色間滿是揶揄。齊恪面色頹然地搖了搖頭。
“因為父皇認為，你是我一力保舉上來的，而我又只是個公主，和你沒有任何利益沖突。”
說到這里，她神色間的諷刺意味更加濃厚了。
“所以他認為，我會一直盡心盡力地輔佐你，而你也會善待他最心愛的女兒。”
這一刻，齊恪終于明白，當年他之所以能在血淋淋的奪嫡大戰中脫穎而出。
并不是因為他有多么優秀，也不是因為父皇真的看好他，僅僅只是以為他能善待大長公主。
哪怕登上了九五至尊，他在父皇的心里，也永遠比不過齊新微這個女兒。
甚至到了最后，他還是將自己的生殺予奪之權，交到了她的手中。
難怪那些個暗衛沒有出現，因為她才是整個皇宮暗衛的實際統帥。
這一切是如此的諷刺，讓他的心中甚至升起一股荒誕不經的感覺。
“哈哈哈……”
齊恪縱聲狂笑，只是笑著笑著，笑聲卻漸漸地變了調，比哭聲還難聽。
齊新微站在廊柱前，靜靜地看著他，他們姐弟之間，走到今天這一步，一切都早已無可挽回。
最終，他的笑聲漸漸低不可聞，“好，我簽，以后，我和皇后一起住在東山別宮，再不問世間之事。”
他神情木然，有種心灰意懶后的別樣平靜，默默地拿過那張退位詔書，一手提起玉璽，正準備蓋下去。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剛開始似乎還離得很遠，但很快就向這邊在逼近。
明明剛才還心如死灰的齊恪，騰地站了起來，側耳傾聽。
“別聽了，城外益州軍，平州軍和費州軍早已兵臨城下，大梁國三分之一的兵力都到了，京畿九衛已經束手就擒。”
外面喧鬧震天，大長公主卻不為所動，冷靜地替他解釋。
“不可能，邊關局勢如此緊張，大戰在即，你們怎么可以棄國家于不顧？”
齊恪大吃一驚，他雖然能力不佳，但作為皇帝，憂國憂民之心卻是不差的，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其實算不上一個昏君。
這也是他覺得委屈的地方。
明明他已經殫精竭慮，鞠躬盡瘁了，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埋怨他，把所有的過錯都加諸于他的身上。
“其實，根本就沒有陳兵邊境，一觸即發，那只是一個局，一場大魏裕王拓跋泓和我之間的盟約。”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對他來說，也太過于荒唐無稽。，脫口而出。
“這不可能，拓跋泓憑什么相信你？”
自嘲地苦笑了一下，齊新微坦率地看著他，“因為拓跋泓是我的兒子。”
“什么？！”
齊恪徹底被驚住了，今日他受到的驚嚇實在太多，原本都應該已經麻木了，可偏偏這些消息一個比一個勁爆。
“你你你……你和大魏先皇？這怎么可能。”
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大魏先皇一輩子都沒有去過邊關，而齊新微也沒有去過大魏。久久書閣
所以他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
“拓跋泓的父親，是大魏前廢太子拓跋準。”
“拓跋準？”
盡管此人已經去世多年，但他當年的雄才大略，依舊讓人印象深刻。
不過這么一說，倒還有幾分可能，但是……“你通敵賣國？”
齊恪怒目而視，質問道。
“嗤”
大長公主冷笑一聲，“我有沒有通敵賣國，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不過，這句話若是換成早二十幾年前，她可能還會傷心難過，但現在她對他早已心都涼透了。
齊恪訕訕地一笑，其實，他何嘗不知大長公主的一片拳拳愛國之心，只是下意識地便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面想。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你們就在設計我？”
做帝王的，真的是不容易，以一人之心，防范千萬人，他哪怕是三頭六臂，也算計不過吧。
“那倒沒有，林晏到了邊關之后，才臨時起意的，至于政變，更是一步步逼出來的。”
大長公主似乎很有耐心地陪著他說話，一點兒也不擔心他會耍花招一般。
“這次假死入宮，晏兒更是蒙在鼓里，絲毫也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齊恪發現外面的喧鬧聲安靜下來，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只是自始至終，也沒有人來問過他一聲，可見一切都在某人的掌握之中。
“我還有最后一件事情不明白，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到了此時，齊恪似乎也終于認清了形勢，放棄了所有的幻想。
“你說吧。”
大長公主的背輕輕靠在柱子上，身體在輕輕地顫抖著，只是哪里處在陰影中，齊恪并沒有發覺。
“你們費盡心機得到這一切，為什么卻將成果拱手送人，我看到大梁國相，并不是林晏，難道你們辛苦一場，就為了幫別人做嫁衣裳嗎？”
他是真的想不通，當然，也暗含了挑撥離間之意。這世上，最能打動人心的，就是財富和權力。
“因為我們謀劃的，是大梁的未來，而不是單純某個人的未來。當然，我也有私心，以他的資歷，早晚有一天會成為一代名相的。”
“林晏，真是你外孫？”
聽她口口聲聲維護對方，那股子寵愛之情，溢于言表，讓他由不得想起了那個一度甚囂塵上的傳言。
“是，他的確是我的外孫。”
大長公主坦然相對，到了此時，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
“大將軍，宮里已經穩定下來了，按照您的吩咐，除了負隅頑抗者，其余的人都沒有受到傷害。”
一人身穿明晃晃的鎧甲，快步走進來稟告。
此人正是御林軍大統領盧喬。
一個他本來以為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想不到卻早已背叛了他。
而且他對大長公主的稱呼是“大將軍”，這是只有她的老部下才習慣的稱呼。
只是，他現在也已經麻木不仁了，隨便瞟了一眼，也懶得吭聲。
“好，關閉宮門，嚴防死守，多派人在宮內巡邏，早確保不出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