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蓮官撲過去,見岑國璞后背血肉模糊,嚇得哭出聲來:“爹爹,您……這是怎么了?”
岑國璞強忍著痛楚,擠出一絲微笑,拍著女兒的手道:“爹爹沒事,蓮官不要怕,正使大人都看到你哭了,嘴巴撅得的能拴牛了,”
岑蓮官胡亂地抹著眼淚:“爹爹,你疼不疼。”
“看我蓮官哭,爹爹就不疼了。”
“那我一直哭。”
“傻妹陀。”
岑國璞微笑著,手輕輕抬起來:“來,蓮官乖,別哭了,爹爹給你擦擦。”
增壽看著這對父女,低下頭去,眼睛和鼻子都微微發酸:真討厭,身為大帥還這么婆婆媽媽的。“
岑蓮官見增壽低下頭去,以為他笑話自己,便從袖子里掏出帕子,擦干眼淚:”爹爹,這樣趴著多難受,我這就叫人來。”
“不要,蓮官,今天一切都要保密。”
岑國璞揮手阻止。
岑十三上前道:“大哥,轎子就在外面,我背大哥出去。”岑九一把推開他:“不用你,我來。”
岑十三笑了一下,也不和他計較,扶著岑國璞起來,后者拍拍他胳膊說:“十三,這府里的事務就托付給你了,看著點你九哥。老九,你性子太急躁,要多問問十三和兩位大人的意見。”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岑十三撫著他趴在岑九背上,岑九聽著他的微弱的聲音,鼻子一酸,哽咽道:“大哥,你別說話了。”
一行人秘密將岑大帥運到岑蓮官的院子,將院子大門禁閉,不許人隨意進出。
岑九又在府內加強了警衛,岑十三則跟著那醫生跑前跑后,又是叫人燒水又是親自去抓藥,反倒剩下增壽和羅凡站在那傻乎乎的沒事做。
羅凡抓抓頭發:“我們去問問那南娘子吧。”
增壽這才想起南娘子還被晾在花廳,一忙乎起來倒把她忘記了。
他點點頭,一邁步,哎呦一聲。
“怎么了?”
羅凡問。
增壽如何能說給你害的,尾巴骨都要斷了,只能搖搖頭,咬著牙瞪著他:“沒事……走。”
南娘子安靜地在花廳坐著,見兩位欽差一前一后走過來,急忙起身道:“大人。”
增壽揮揮手,示意她坐下說話。
羅凡徑直找個太師椅,大咧咧地坐下,抬頭看增壽嘴巴歪著,整個人都靠著幾案站著,便指著一邊的椅子道:“坐啊,你怎么不坐?”
增壽恨不能上前給他兩巴掌,礙于外人在,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兩聲:“我站一會,直直腰。”
羅凡不疑有他,轉臉看向那南娘子問:“南夫人,你如何認定南大人不是自殺的呢?”
南娘子擦了擦眼角道:“拙夫出事之前寄信回來說年底要接我們一家去淮安團聚,他都做好了這樣打算,平白無故怎么就自尋短見了?”
“官場險惡,兩淮鹽運又出了問題,壓力太大想不開也是有的。”羅凡大搖起頭,心想真是婦人之見,完全不懂官場。
“不會的,我相公后來給我托夢,說是被……”
南娘子欲言又止。
增壽低聲道:“這屋子周圍沒有人,南娘子盡可以說,不過托夢這種事,不足為證。”
“我不敢說,我怕說了就出不去這帥府。”
“你的意思是……這里的人?”增壽指指門外。
“我沒說,是大人您說的。”南娘子看看周圍,臉上顯出緊張的神情。
“南娘子,你是拿我們欽差開涮是不是?攔著我們告狀的是你,現在又在這顧左右而言他。”
增壽一甩袖子轉身要走,剛邁腳牽動后面的尾骨,忍不住哎呦一聲,羅凡問:“怎么了?”
增壽惡狠狠地瞪著他:“沒事!”
南娘子嘆口氣:“好,我既然敢找兩位大人告狀那也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我要告的就是這府里那位九帥,岑九帥。”
“九帥?南大人的死和九帥有關?”
“是,我有證據。”
“在哪?”
“自然是在妥當的地方,我相信兩位欽差和朝廷是會給我做主的,證據在很安全的地方。”
“你要死了,那證據可就一點用都沒有了。”
增壽冷冷地提醒她。
“那大人是要我死還是要我活呢?”
“你膽子倒大,敢攔欽差,敢在這里告九帥,現在又來和我討價還價。”增壽冷笑,故意顯出高深莫測的模樣。
“都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帥府的兩位大帥也想不到我就在他們地盤狀告九帥,兩位大人,是愿意和九帥這樣兇殘成性的人同流合污,還是揪出這個禍國殃民的人,報效朝廷呢?”
增壽忍不住拍手道:“果然是探花夫人,南娘子你畫出個道來,先說說你到底有什么證據,我為什么要信你?現在我們可是在天京城,岑家的地盤,若是誣陷,你死了不打緊,我和副使還想多活幾年呢。”
南娘子又探頭向外面看了看,壓低聲音說:”請大人附耳過來,事關機密,我只告訴大人一人。“
增壽咧著嘴走了幾步,那娘子貼著他耳朵說:“我家相公有岑九和天圣教勾結的證據。”
“什么?”增壽幾乎跳起來,“他殺了無數天圣教徒,怎么可能會和天圣教勾結?”
“大人豈不聞此一時彼一時,天圣教的財寶蕩然無存,大人不覺得奇怪嗎?據我家相公調查,那教主圣宮的確是被一把大火燒干凈了。但之前財寶已經被那些教徒搬走大半,而這一切都是從岑九把守的東門秘密運出去的,就連那死去的教主,也未必是真的教主,拙夫就是因為知道這個秘密,才被人戕害的。”南娘子說完長長地出口氣,往后退了兩步,扶著茶幾坐下,她像是耗盡了全部氣力,背貼著椅子才能勉強坐住。
“證據呢,你說的證據在哪?是不是南大人的信件?你放在哪里?”
羅凡問。
南娘子凄然一笑:“自然是最妥當的地方,大人,我現在說了,那東西被岑九的人拿走可怎么辦呢。”
說著她搖晃了幾下,羅凡眼尖:“南娘子,你這是怎么了?”
南娘子不說話,她開始渾身抽搐,臉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扭曲著。
“南娘子。”增壽嚇得叫出聲來。
南娘子雙手抓撓著喉嚨,羅凡站起來,伸手探向她脈門,想看看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南娘子又抽搐幾下,嘴斜眼歪,依稀發出一聲:“九天玄女!”
往后一仰,一動也不動了。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