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人駕到

第一百章 九天玄女(五十四)

“那你早點休息。”

羅凡聽話地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關門的時候想了想:“其實你不累,是在故意趕我走,對吧?”

增壽呲笑一聲:“腦子是什么時候長出來的,原來裝的核桃仁呢?”

羅凡大步走過來,將椅子拖到增壽對面,然后坐下,他們離得很近,隔著袍子,膝蓋摩擦著膝蓋。

兩個男人,這樣的坐姿本來沒什么事,膝蓋偶爾碰到也不算個啥,這又是袍子又是褲子,多少層隔著呢,可剛坐下嗎,膝蓋一碰,膝蓋蹭著膝蓋,羅凡的腦子里嗡的一聲,又像是煙花爆竹炸響滿眼金花亂飛。那鮮紅的唇,軟軟的甜甜的……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增壽一眼,又輕輕地向后靠,靠著一椅子背,自己覺得還是不對,膝蓋碰不到了,袍子還擦著袍子,還是不舒服啊。他想了想,又小心地雙手向下,想不著痕跡地將椅子往后挪一下,吱嘎,椅子發出很大的聲響,嚇的他急忙松開椅子,又是難聽的吱嘎一聲。增壽瞪他一眼:“椅子上有釘子嗎?如坐針氈?”

羅凡紅著臉點點頭:“嗯,坐著不太舒服。”

增壽清了清嗓子:“今天什么事都沒發生。”

“對,啥都沒有,沒啥事,本來就沒事。”

羅凡用力點點頭,表情誠懇。

他這樣一本正經配合,增壽的脾氣來了。

羅黑子這小子一貫是直性子,直來直去,怎么這次如此配合?他一定心里有鬼,心虛!

增壽啪的一拍桌子:“羅黑子,我和你講,你不要以為我是那種人!”

羅凡愣住了,張大嘴巴:“啊?那種人,哪種人?”

“就是就是……對白小弟做那些事的那些……那些……”

增壽自己也慌了。

過去在京城,和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尋花問柳的事沒少干,說話向來葷素不忌,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現在說起這些,竟然結結巴巴,耳根子發燒。

“沒有,沒有,從沒有這么想,咱們……咱們是好兄弟啊。”

羅凡第一次反應這么迅速。

增壽心里滑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好兄弟啊,原來他一直當我是好兄弟。

是欣慰還是諷刺?

他長出一口氣,將內心翻騰的情緒壓了下去,點頭說:“對,咱們這也叫不打不相識,當初在京城因白小弟的事……”

羅凡打岔:“最開始是你們攔路打劫。”

“能不提這個嗎?”增壽瞪了他一眼,心道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為什么不提啊,那時我還覺得你真是個孬種,打打不過,跑也跑不過,后來才知道,原來你小子是深藏不露啊。從哪學的功夫,雖說是是三腳貓,也不算太差。”

羅凡咧著大嘴一頓傻笑。他需要用大聲說笑來沖淡內心的虛弱和糾結。

增壽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和這二傻子生氣。

他故意露出笑容問:“你和白嘉年是好朋友。”

“對啊,我父親和白總兵當年還是吃一鍋飯的呢,我和白兄從小一起長大的,怎想起了問這些?”

“你說如果真出了事,從杭州趕到天京城需要多少時間?”

羅凡心里算了一下:“若是急行軍,都是騎兵的話大概四天?”

“如果不是從杭州過來,而是從交界地方調兵急行軍呢?”

羅凡擺弄下指頭,確定地回答:“也許一天能到。”

“所以我看你很有必要和這位白總兵以及白嘉年多多聯系,嗯,柏先生那有準確消息,白嘉年已經到了杭州,這就是咱們的機會。”

羅凡眼睛一亮:“這你都知道?這柏先生真是神通廣大啊。”

“當然,他做過兩任知府,人脈很廣,在這江南一帶同年舊友甚多,只要撒下網去總能撈到點什么。”

“我這就去給白兄寫信。”

羅凡躍躍欲試,一方面他和白嘉年是真的關系很好,一聽說白嘉年也到江南來了,恨不能馬上見到他,另一方面,他也很想破開現在這個死局:他們這倆所謂見官大三級的欽差,其實是光桿欽差,手下就那十來個護衛,在天京城根本沒有一點辦法施展拳腳,岑國璞都不用伸出小手指,一個眼神就能把他們夾死,若是能有武力協助那就不同了,腰桿能挺直不少。

增壽點點頭:“我想你每天辛苦,這大下午的又跑去大街上體察民情,怕你動腦子勞累,信我已經讓柏師爺寫好了,你只要照著抄一份就行了。”

“啊?”羅凡有點懵,給白嘉年的信他都叫柏師爺寫好了,這算什么事呢?

“可是我和白兄,我們之間的事……“

“哎呀,別羅嗦了,你在抄的過程中加點自己的話不就行了。”

羅凡想了想,似乎這樣也對,點點頭說:“那好吧,信呢?”

“呶,在這,也別回房了,就在這抄寫一份,咱們倆斟酌著來,你看如何?”

增壽說著往前探身,朝羅凡眨眨眼睛。

原來人家全都準備好了,都到這份上羅凡還能說什么。

方才的滿心歡喜好像今早的那點細雨,貓尿一樣,沒等將地皮打濕,太陽一出來就散的無影無蹤。

這一會,羅凡的心是七上八下,一會像是被人捏住,酥麻癢又躍躍欲試,現在就像被人戳了個洞,原來的忐忑也好甜蜜也好小心翼翼也好,嗖的一下都從那戳破的洞里瞬間卸掉,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增壽裝作看不出他臉上的黯然,站起身,走到書案邊招手道:“快點過來,你也忙碌一天,早點寫完了好去休息。”

這句話聲音很低,細細碎碎的,直往羅凡心里鉆。

羅凡哎了一聲,走過去坐下,原來那書案上還有點研好的墨,增壽將毛筆塞到羅凡手里,朝那墨努努嘴道:“看看你這運氣多好,六爺我親自為你研磨。快點寫吧,談談白總兵的意思。”

見羅凡捏著筆傻乎乎地不動彈,他伸手輕輕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聽話……啊。”

他就是有這樣的辦法,每個人都要人盡其用。

每個人也都是可以利用的。否則他這一晚上推心置腹,又是圖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