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秋不禁有點想笑,對方在守衛商業機密這塊,倒是比自己還要嚴謹,這話聽著,竟有幾分“滅口”的狠厲。
“她家情況比較特殊。”
三言兩語地描述了一番,誰知男人并未露出難色,只淡淡道:“只要你有意,這都不是問題。”
“……你想怎么做?”
“找村長。”
“阿嚏——”
徐大豐狠狠地打了個噴嚏,揉揉鼻頭,端起旁邊的大茶缸喝了一大口,長舒口氣:“雨天也有雨天的好處哇,耳根子清靜。”
村長夫人一邊納著鞋底,一邊笑道:“真沒人上門,你又嫌無趣了。”
“呵,我只希望啊,快年底了,多些好消息,少遇些惹是生非的……”
叩叩。
夫妻倆皆是一頓,面面相覷。
“這么大的雨,還有人來?”
“許是急趕著來求你辦事兒的呢。”村長夫人喜滋滋地放下小竹匾,“我去瞧瞧。”
咿呀——
門扉半開,露出那張見過后就難忘的俊顏。
“見過村長夫人。”阿致抬手作揖。
婦人下意識后退半步,神色復雜:“是你啊……”
半個時辰后,村長家的門再次打開。
阿致還是那副冷淡不失客套地表情:“麻煩村長了。”
徐大豐笑呵呵:“說這種話就見外了不是,幫助每位村民走出困境,是身為村長的義務和責任,本人義不容辭!”
待人走遠了,笑臉刷地一沉,甩袖子往堂屋走去。
“段二家,又是她家!先前被段清秋擺了一道,沒想到她的贅夫更加不省心,你說他們家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去招惹那個盧寡婦?恩威并施,耍得一手好官腔……啊不對,這個阿致,甚至連個秀才都不是!”
“好啦好啦,別氣了。”村長夫人跟在后頭軟聲安慰,“人是煩了點,但好歹還算懂禮數不是?”
徐大豐腳步一頓,摸出已經收進袖袋的小玩意——一方玉質印章,臉上不覺露出了幾分笑意。
“老婆子,你瞧著這到底是什么玉啊?”
“瞧不出,但肯定是好玉。”
“我也覺得,嘿嘿,下次再出去辦事,也有印章可用了,看薛三那幾人還怎么牛氣哄哄,咱這可是玉的哩!”
婦人也為自己的丈夫感到高興,但想到梁家,又發起愁來:“盧寡婦可是個認死理的,叫她不拘著兒媳婦,恐怕比登天還難喲。”
“難什么難!”徐大豐索性不糾結了,“難道不是為了她家好嗎?若是不聽,我就把當初村里照顧她的那幾畝地給收回來,看她還認不認死理兒!說到底,那小寧氏也是個可憐人,既然嫁到咱們村,就該對人家負責,別哪天真被打死在家里了都沒人知道,到時候才要出大事呢,正好,趁著這次機會說幾句,免得時間久了,大伙兒以為我這個村長只是個擺設,放著好看不管事兒!”
望著男人義正言辭的樣子,村長夫人仿佛看到了對方年輕的時候。
那時候有想法有抱負,是時間消磨掉了一切。
感受到妻子投來的目光,徐大豐也不禁覺出幾分久違的干勁。
到底是怎么說服盧寡婦的,外人不得而知。
反正從這天開始,梁家的門不再關得跟鐵桶似的了。
寧小梅總算能正大光明地單出外出,不用像做賊一樣,匆匆忙忙掐著點來回。
不過她倒沒想著去別處,而是按約定,拎著貨徑直來了段家。
段清秋也十分尊重當地的風俗,知曉家中有男丁,雖說白日里幾乎不在,但讓一個小寡婦大剌剌地坐在自家院子里,總歸不太好。
于是在西墻開了個側門,通往一間臨時搭建的小屋。
干貨的存放和清洗、處理,索性都放在了那邊。
小屋本身也有扇門,直接開在外頭,進出不用從段家正門走。
段清秋又搬來一張簡陋的小木榻,以及土爐和小壺,這樣對方做累了活兒,還能稍微躺一躺,煮點茶水喝喝。
“不用的段姐姐,我就是來做事的,你不用準備這些,我……”
寧小梅看著這一切,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人家什么都為自己考慮到了,她何德何能,受到這樣的照顧啊。
段清秋并不在意,擺了擺手道:“看樣子,明天應該是個好天,兩天沒出攤了,光顧的人肯定不少,還麻煩你多準備一些。”
“沒問題,我一定處理得干干凈凈,妥妥當當的!”
少女話不再多說,擼起袖子,將千言萬語化作了干活的動力。
清洗、泡發、去核、剪碎、切片……
段清秋站在一旁看了會兒,發現對方手腳甚是麻利,做得比她和小夏還要好,幾乎是請兩個婆子都比不上的效率,心中頓時滿意極了。
阿致說得對,論技術,沒有誰比種植采摘這些干貨的主人更拿手。
想到那個男人,她忽然發現最近兩天好似都沒怎么見過對方。
從徐村長那邊回來后,他就一頭扎到了屋后,不知道搗鼓什么去了,連飯食都是由小冬送過去的。
至于寧小梅用的這間屋子,還是阿牛連夜搭建而成。
其實除了頭一天,后面兩天的雨勢并不大,就是淅淅瀝瀝地沒完。
她有心出去轉轉,但弟弟妹妹看得緊,幾乎連堂屋都不允許出。
大伙兒各有各事,忙忙碌碌,而她只能烤烤火,擼著小灰兔打發時間。
這種日子是挺舒坦,但胸腔里那顆勞碌命的心臟,有點兒不得勁。
最重要的是,她在想,要如何提出明日開工的事。
照目前這個情形,即使手腕的傷恢復得七七八八了,短時間內應該也沒人同意她繼續推小車去縣里。
可她不推,誰推?
難道未來的時日里,都要綁上阿致陪同?
其實她不想這樣,對方有自己的活計要忙,若兩邊都顧及也太累了。
思緒正翻涌著,忽然聽到院門的吱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