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求生記
“嗯,我剛才已經派出人了,不僅是章武與小女娃的樣子,連小女娃的衣服樣式及我辮繩的樣子也畫出了,正四下按圖找呢。”四阿哥吁口氣。
“辮繩?”烏喇那拉氏不解。
“那個小女娃調皮,把你編的辮繩扯去了,我想著反正也要把她送到你這兒來,就沒強拿回來。沒想到,一并丟了。”四阿哥從進屋,見翠心盯著自己的辮子看,猜到了烏喇那拉氏的心思,就借此予以說明了。
“丟就丟了吧,一條辮繩,不值什么,爺如果喜歡,妾身再給您編就是了。只是章武與小女娃讓人擔心呢,看爺的樣子,那個小女娃長的肯定是很討人喜歡吧?”烏喇那拉氏暗自松了口氣。
“長得是不錯,讓我想起了小格格。對了,她應該是出身滿人的,我也讓人一并去查了,也許章武的失蹤與這事有關也說不定。”
“哦,爺是如何知道她是出身滿人呢?”烏喇那拉氏情緒已經放松了,順口問了句。
“是……是從她的衣物中看出來的。不說這些了,我不在這些日子,府里情況如何?”四阿哥馬上岔開話題。
烏喇那拉氏有些納悶,四阿哥看著怎么有些臉紅呀。不過她到底是個賢慧的,順著爺的意思聊起了府里的情況。
云錦現在正郁悶著呢。看來話還是不要說的太絕對,現在,云錦也弄不清到底是在強盜窩里好些,還是在妓院里好些,基本上這個問題是弄不清的,就是弄清了也是沒什么意義的,沒意義的問題就不需要多想了。還是先想眼前吧。
因為她的年齡,距離能接客的時候還很遙遠,也不知道這群芳樓里的老鴇為什么會出錢買她。雖說妓院里有把妓女從小養大一說,但好象再小也能干活了吧?
等到她將云錦扔給樂師們撫養時。云錦才明白。香娘是看她現在這個身體長相不錯。想從小好好培養。以期將來成個頭牌。這個香娘。倒是真有長遠意識。
就這樣。云錦在清朝從高高在上地滿人貴族。變成了社會最低層地賤民。不禁讓人感慨。這個落差也太巨大了。
在群芳樓里地生活。使云錦再次確認自己沒有成為心理醫生地潛力。還是沒有人來主動告訴她這個時代地一切。但隨著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長大。終究還是了解了自己現在地處境。
云錦初到群芳樓地時間是康熙三十三年。身份地正式名稱是樂戶。音樂地樂。戶籍地戶。與奴婢、佃仆、丐戶一樣。是賤民。是整個社會地最底層。其實嚴格說來。樂戶與妓女還是有所不同地。樂戶地名稱來源于南北朝地時候。當時法律規定。凡是強盜被判處死刑以后。強盜地妻子女兒。都要配為樂戶。專門為官府來提供歌舞表演。以后各個朝代都規定。可以把罪犯地妻女加入樂戶。地方政府為這些人專門設立樂戶戶籍。也就是說。樂戶雖也有提供服務地。但他們主要地生存方式還是為宮廷執事、為王府、地方官和軍旅應差、以及為民間地民俗慶典活動和百姓地婚喪嫁娶提供服務。以換取生活來源。
樂戶其實是世襲地。歷代法律規定。樂戶地子孫世世代代為樂戶。不能脫籍。但因為樂戶不可能只靠自己子孫來從事這個行當。所以就向貧民去收買一些女孩子。又因為法律規定不能“買良為賤”。所以樂戶就以收養地名義。把這些女孩子收為養女。這也是很多影視劇中妓女管老鴇叫媽媽地原因。云錦也因此成為群芳樓管事香娘眾多女兒中地一員。
而負責撫養她地樂師無名。則是暈倒在路邊沒花一分錢被群芳樓撿回來地。因為醒來后她不記得自己地身份了。所以香娘也不用費什么事就將她入了樂籍。不過這個無名卻是個烈性地。知道群芳樓也提供服務后。為了不接客。自己劃花了臉。要不是看在她能寫歌會彈琴。可以當個樂師教習樓里姑娘地份上。恐怕她早就沒了性命。
無名是她堅持給自己起的名字,反正她既無法表演也接不了客了,香娘也就由著她了。無名其實很有才學,不然香娘也不會在她毀容后還留下她,她猜想,無名出身應該很好,她的言談舉止無一不流露出受過良好的教育的痕跡,而且她還纏著足,這時代只有家境不錯的漢族人家才會給女兒纏足。象群芳樓,就是因為時常要到滿州貴族家里表演,有時也會選一些女孩送給這些滿族貴人們,所以才不給樓里的女孩們纏足(這勉強也可算是云錦的又一個不幸中的萬幸吧)。
無名除教習云錦彈琴唱歌外,沒再教過她其它東西。但其實無名是很有才學的,在云錦還是嬰兒時,她偶爾會在自己的屋里寫詩作畫,但當無名認為云錦能記事之后,就從來沒在她面前弄過這些了。無名雖然把云錦養大,但對她的態度卻一直是淡淡的,事實上無名對任何人的態度都是淡淡的,除非必要她基本不與其他人接觸。仿佛她的靈魂已經不在了,只剩下一個軀殼在機械的活著。隨著時光的流逝,無名這種狀態也越來越嚴重,仿佛對整個世界都喪失了希望,從而也導致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云錦想盡辦法,也不時的以各種方式向她灌輸“生命可貴,活著才有希望”的理念,卻還是不能讓她的狀況有所改善,終于在康熙四十二年,她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云錦坐在與無名共同生活過的屋子里(因為無名是在這個屋子里走的,其他人不愿住進來,便宜了她享受單間),心里還是很傷感的,畢竟無名是她在群芳樓里最常接觸的人。無名不愛與外界接觸,而她為了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畢竟在這個時代一個賤民是命如草薺的,一個不小心小命就沒了),平常也是盡量呆在屋里。兩人總是呆在一個屋子里,就算不常交流(這是無名的原因,不能怪她),但心靈上總還會不由自主的把對方當成伙伴和依靠。所以當無名決然的放棄一切,就這么離開時,她是有些怨懟的。現在想來,這是無名自己的選擇,她雖不認同,也只能尊重。
再說云錦在群芳樓里這些年能過著還算平靜的生活,也是因為無名。因為無名向香娘提出“奇貨可居”的點子,又因為無名是群芳樓里最好的樂師,香娘對她為數不多的建議多少都會考慮些。所以當其他年齡小的樂戶在前面端茶送水,做些雜活時,云錦卻只需要認真學習技藝,不用過早的接觸那些送往迎來的景象。
現在無名走了也有一年多了,她的年齡也越來越大了,以后該怎么辦?難道真的要去當行首(也就是頭牌),但再紅的行首也免不了接客的命運,這可不是她想過的生活。怎么辦呢?她看著手里的辮繩,這是她一直小心翼翼收藏的。這時云錦萬分慶幸自己當時沒拿扳指,四四不一定給不說,就是給了,那么名貴的東西她也不可能藏這么多年,而一條小小的繩子就好藏的多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代的父母到底是誰,又不能跟別人打聽(畢竟她被拐賣時不應該有記憶),這個辮繩就是她認祖歸宗的希望了,希望四阿哥還認得它。
另外還有些東西,也是可以考驗四阿哥的記性的,就是當時云錦與他見面時所穿的粗布衣服。
這些東西能保存下來,是無名的功勞,云錦也想過要留著這些衣服,但她當時年紀太小,藏一個小小的辮繩還可以,要藏這么大件的東西就不可能了,更何況香娘也不會允許這種東西留下來。所以當無名扒開云錦的小手,將她死死抓住的衣服硬拿出去的時候,云錦只能無奈的放棄了。可當看見無名將這些衣服藏起來,并燒了些其它東西,香娘來時告訴她這些衣服已經燒了,并將灰燼指給她看時,云錦心中的感激之情當真是洶涌澎湃呀,并且馬上在行動上表達了出來,親了無名一臉的口水,至于無名是否知道這是她在表達感激之情,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在云錦的成長過程中,這些衣服再無人提及,云錦自是不能說,因為自己應該對此是沒有記憶的,無名對此也絕口不提,一直到她臨終前才將這些衣服交給云錦。
無名將這些衣服交給云錦時,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但表情和語氣卻還是淡淡的。她說:“這是你剛進群芳樓里時所穿的,你可以留著,也可以毀了,全憑你自己了。”云錦當時為了鼓勵她的斗志,就告訴她,自己是肯定要想辦法出去的,到時一定會幫無名找到她的家人。無名卻不為所動,說找與不找現在對她來說都沒有意義了,何況陷在這種地方這么多年,只會讓家人臉面無光,何苦隔了這許多年,還要讓人心里添堵呢,就讓他們當自己早就死了吧。
無名不想找了,但云錦卻是一定要找的,至少也要想辦法離開群芳樓。這幾年云錦不是沒想過逃跑,但一來香娘看得緊;二來她身上沒有錢,出去了怕再遇到什么危險。三來她現在入的樂籍,如果逃跑官府是要追捕的。雖然有辮繩,也不能直接跑到四四府那里要求見他呀,肯定見不到不說,萬一再被打進大牢什么,得多冤哪!而且就算是僥幸見到了,四四也不見得還認識這條辮繩,就算他認識,她也沒法說明她為什么會知道這個東西是他的,既然有這么多的變數存在,可見這條路絕對行不通。看來云錦如果想離開群芳樓,必須得先安排好后路。
“詞兒!”詞兒是無名給云錦起的名字,這是香娘的聲音,云錦趕緊把辮繩藏起來。
“媽媽。”她迎上去對香娘施了一禮。
“好女兒,出落的越發好了。”因為希望她以后替她賺大錢,香娘對她還算是和顏悅色的。
“謝謝媽媽夸獎。”
“詞兒,媽媽我來跟你說個事。”香娘拉著云錦的手坐下。
“媽媽請講。”云錦低著頭。
“你準備下,過幾天,樓里的姑娘們要比試技藝,好的繼續留在這兒,差的就要被賣出了。”
“媽媽,樓里的姑娘們您還不了解嗎?為什么還要比試呢?”云錦有些詫異。
“現在我說的沒用了,到時會有別人來評判。唉!姑娘們經過這這次比試后,也不知能留下多少。”香娘嘆了口氣。
“媽媽,這是怎么回事?您為什么不能做主了?”云錦抬頭看著香娘。
“你就別問了,只管好好準備吧。念在這么多年的母女情份,我特意來叮囑你,一定要好好表現啊,如果弄不好,那可不一定會被賣到什么臟地方去呢,到時可別怪媽媽救不了你。不過,媽媽相信你,你不會給媽媽丟臉的。”香娘也看著云錦,鄭重的說。
“謝謝媽媽,詞兒一定會好好準備的。”
看著香娘嘆著氣離開的背影,云錦確認,這個群芳樓肯定已經換主了,香娘現在只是表面上的傀儡罷了。能在京城開這個群芳樓,香娘肯定也認識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可看她明明不想轉讓,卻還是無奈接受的樣子,這個新的老板肯定是個有相當勢力的。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云錦提醒自己,可一定要小心些,別讓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來。
以前云錦在群芳樓里能有個相對清靜的生活,是因為香娘有著“奇貨可居”的念頭,本來仗著她這個念頭,云錦還能有幾年平安的日子,還有時間慢慢脫離這個環境。可現在情況變了,香娘已經做不了主了,自己一定要努力得到新一任老板的認可,不只是要不被賣到更為差勁的地方去,而且還要讓新的老板也認可云錦是個“奇貨”才行,這樣才能在群芳園權屬發生變化時,她的處境能繼續保持不變,還能繼續擁有解決問題的時間。看來這個才藝比試,自己還真要出點彩才行。
要在比試中出彩,“出新”是關鍵。通過這幾年的學習,云錦發現古代歌曲類型都差不多,而且還經常有一首曲子添好幾首詞的現象,有新意的不多。所以為了這次才藝比試,樂師成了現在群芳樓姑娘們爭搶的對象。為了得到最新的歌舞和服裝,姑娘們都快打破頭了。但“出新”對云錦來說卻并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