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時

第二十二章:有人來訪

時近黃昏,一行人才到達要下榻的旅店,松綠叫苦不迭,大吐苦水,“咱們可真是挑了個好日子進城,這么多人,擠都擠不動,真不應該讓那個公主早走,留下來,幫咱們趕趕人,咱們也早到了這里。”

車簾掀開,羅孚和袁媛緩緩下車,羅孚唇邊掠過一抹淺淺的笑,道:“那公主要不早走,只怕你要與他們起沖突,事情很難收場啊。”

松綠吐吐舌頭,聳肩道:“那真是公主殿下啊?”

“那不是真的,你是真的啊?天子腳下,還敢說謊,那真是比你都膽大!”墨染拴好馬,吐槽道。

羅孚沒有答話,抬起雙眸,表情凝然不動,看著這家旅店的匾額,上書“清心居”三個大字,遒勁滄桑,造詣不淺,當初他與慶國的太子殿下袁淇在此相遇,曾有爭議,激辯過后,他變成了袁淇的知己,被請入慶陽宮,兩人促膝長談,相見恨晚。轉眼已過五年矣。

“你也知道這是天子腳下,還不閉嘴。”松綠強行捂住了墨染的嘴。

“我們進去吧。”羅孚抖抖披風,率先進入了旅店。

和五年前一樣,羅孚入主人字第一號房,松綠等人二號房,袁媛則被安排進了在走廊盡頭的五號房。

袁媛生平第一次入主旅店,在里面盡是不適感,也為了時時看著羅孚,便走出房門,朝著羅孚的一號房走去,誰承想,剛一出房門,就看到有四五個拿著禮物,等在羅孚門外的人。

她倚靠著墻壁,慢慢挪動過去,走得近了,看清了那些人的臉,穿戴體面,精神也不錯,看樣子是來拜訪羅孚的。

羅孚果然聲名在外,才剛到長安,就有了這么多人前來拜訪。

袁媛斜眼瞅著這些人,不知怎么的,她這幾天和羅孚的相遇來回閃現在她的眼前,她總感覺疑點重重。哪里有點不對勁兒。可有說不出來,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她正要轉身進入羅孚的房間,胳膊被人從后面拉住,“媛媛姐,公子讓我去買蠟燭,還是那種帶香味的蠟燭,我不懂這些,你帶我去吧。”

是飛羽的聲音。

袁媛對飛羽沒有多少壞印象,也沒有多少好印象,飛羽是個身世凄苦,從小流浪的孤兒,無父無母,無家可歸,便把羅孚視為他的所有,甘愿為之賣命。

還沒等袁媛開口,飛羽便笑著拽走了袁媛,“我們要快點,等會兒公子就要睡覺了。”

袁媛被拽著,被迫飛也似的跟隨他的腳步,臨走時,扭身瞅了一眼后面,羅孚的房門開了,伸出來一只粗壯有勁的手。

蘭渝半掩著房門,看著來造訪的眾人,眼眸深沉,嘴角含笑,“原來是彭公子差人來了,有情。”

相讓進屋,背轉過去的蘭渝立馬換了一張陰沉的臉,引薦這幾個人去拜見羅孚。

羅孚業已換上常服,捧書而立,執著書頁,動也不動,似乎若有所思。

“公子,彭公子派人來訪。”蘭渝道。

“好。”羅孚漆黑的眸子一轉,暗含些許怒意,轉身之際,閉了閉眼睛,再次睜眼,便抹去了所有的情緒,只有無盡的平和,眼底如淵,深不可測。

“有勞諸位前來,請坐。”羅孚言語很是客氣,舉手示意落座。

那些人行了見禮,一一落座。

“公子累日勞頓,輾轉來京,一路辛苦。我家公子本想親自上門拜訪,看望公子,無奈家中老太太身子不爽,現去找了御醫看診,針灸煎藥,鬧了一宿,現在也還抽脫不開,所以沒能親自前來。我家公子言道,他日必定登門拜訪。”其中一個人道。

“多謝你家公子記著,我卑賤之人,怎敢勞煩貴人大駕?該我去拜見你家公子才是。”羅孚眼簾一垂,語氣沉沉,“待到事情結束,我必定登門拜訪,請求原諒。”

“聽聞公子受傷,不知痊愈與否,可需要用什么藥,公子盡管開口,這天下就沒有我家公子要不來的。”那人細細觀察羅孚,只見羅孚面色蒼白,較之以往,身子略顯得單薄,臉上毫無表情,渾身上下都仿若罩著一層凄清孤冷,讓人望而生畏。

“公子的一句關心,便可勝過萬千名藥,小傷而已,不必勞煩公子記掛。”

那人瞅了瞅羅孚的胸口處,忽而笑道:“公子還真是命大,那箭明明射中了胸口,還有心口,公子卻還能安然端坐于此,佩服佩服!”

羅孚淡然應對,“沒有公子的命令,我不敢死去。”

那人目光冷冷,眼神像刀子一般鋒利,掃在羅孚的身上,“但愿公子銘記于心。”

又讓跟他而來的人打開帶來的盒子,滿滿的金銀珠寶,晃晃發光。

“這些是公子讓我們帶來的,足夠一年使用。”

羅孚道:“十年二十年也足矣。”

“公子說了,您不要怕花錢,公子富有四海,這點又算得了什么?您也應該改改之前的習氣,您也是個貴人不是?”

那人又問:“公子身邊可缺服侍的人?嬌蘭、星竹、菊吟幾個配了人,您身邊就剩蘭渝那幾個了,可還用找幾個丫鬟來替嬌蘭幾個?”

羅孚下巴一抬,含笑道:“我人在慶國,自然要找幾個慶國的丫頭,這個先不勞公子費心了——嬌蘭她們生完孩子,我會把她們接過來,畢竟還是老人用著習慣。”

那人笑道:“倒也是,慶國的丫頭還漂亮些。”說這話的同時,眼前浮現出了剛才那個出現在身邊的女人,那應該就是羅孚找的慶國丫頭了,瘦瘦小小,臉色蠟黃,好像不比他們那邊的女人漂亮多少。

“長相在其次,主要是這里是長安,慶國的長安,那二皇子又很熱切,幫我安排,要給我找幾個丫頭,我不能拂了皇子的美意啊。”

“公子交際廣泛,我家公子常常贊嘆不已,說他要有那么好的人緣,日夜都會笑得合不攏嘴。”

羅孚淡淡道:“表面而已。”

“總之,我家公子一直在期盼與您會晤,萬分希望您一切順利,身體康健。”

羅孚嘴邊浮起一絲幾乎讓人察覺不到的清冷的笑意,笑道:“我正為此而努力,拼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