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時

第六十一章:死罪能逃(1)

秋風瑟瑟中,娉娉與袁媛站在宮城墻角處,無奈的告別。

當皇后殿下聽袁媛自訴有那樣的家人,生活在那樣的處境之中,一下對袁媛的美好幻想全部破滅,她不認為這樣一個女孩子能給自己的女兒娉娉帶來什么正面的影響,她這樣出身的女子,有貪婪的母親,毫無氣概的父親,胡鬧的弟妹,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皇后殿下當即責令袁媛出宮,任憑娉娉百般苦求,也毫無用處。

娉娉一直拉著袁媛的手,不放松,“你為何要說那些話呢?你不說那些話,皇后就讓你留下來了,今晚我們還可以躺在一張床上說些以前的事,你也能時時看到皇后殿下,還有皇帝陛下,還有許多你想見的人——你真的要走嗎?你都還沒有走進宮殿看一眼,看一眼你住的地方。”

袁媛輕輕捂住了娉娉嬌嫩的雙唇,“公主殿下不要這樣說,我早走比晚走要好,皇后殿下已經派人去調查我的身世,我那樣的家境,怎么會被準許留在公主殿下身邊?皇后殿下她太愛公主殿下了,不舍得公主殿下受一丁點傷害,她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好,還請公主不要任性。”

她這話是說給娉娉聽,也是說給自己聽,她母親非常愛她,不舍得她受傷害,她前世不懂得母親的愛,只覺得是束縛,還非常任性,終是她被豬油蒙了心。

娉娉也是聽出了這弦外之音,知道袁媛去意已決,不好再挽留,用糯糯的聲音傾訴著自己的內心,“那你可要回來啊,皇后殿下不同意你進宮,我就說……你才是她的親生女兒!”

袁媛真誠的望著娉娉的眼睛,雙眼有些濕潤,“我會回來的,等這案子塵埃落定,等到他死了以后。”

刑部衙門里,邁入天命之年的侍郎艾晅正閉目細聽屬下松阪的案情陳述。

松阪以異常堅定的口吻道:“大人,此案業已人證物證俱在,羅孚便是此案的兇手。”

“人證物證俱在?一片破碎的花瓶?一個死者的丈夫?”

“是。”

“他承認自己殺人了?”

“沒有,但這件案子里不會有第二個嫌犯,當時事發時,只有他和死者兩個人在屋內,其他人都因為腹痛,而跟著男主人去出恭,回來之后,所有人都看到死者倒在羅孚身邊,羅孚的手中握著帶有血跡的花瓶碎片……”

“他們看到的是死了的死者和羅孚,并沒有目擊全部的過程,不能說明什么。”

“屬下去查看了,那房間內外沒有外人進入的痕跡,劉識的府上也沒有任何傭人,當時大門緊閉,他們都在后院,也沒有看到或是聽到有外人進入,所以兇手不可能是別人。”

“事情往往出乎人的意料,最有可能是兇手的人也許并不是兇手,這件案子缺乏明顯的證據,邏輯上也說不通。殺人者,無外乎尋仇、圖財、報復、貪色,羅孚的殺人動機為何?他與死者有何種仇怨?死者可有家財萬貫?或是傾國傾城,美麗不可方物?據老夫了解,羅孚本人就很有資財,也有名聲,他有何種理由去殺一個婦女?更何況他當時還醉酒在床,有沒有意識都很難說,如何打破花瓶碎片,謀殺別人?”

松阪據理力爭,毫不讓步,“大人,除此之外,還有一種理由——那便是沒有理由!有的人殺人便是毫無理由,就是想要殺人。”

“羅孚像是那種人嗎?人做事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殺人者也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私欲,羅孚殺了那個婦女,能夠得到什么?他貪圖聲名狼藉?還是鋃鐺入獄?他是兇手,很是不通!”艾晅搖搖頭。

“大人怎能知道羅孚那種人呢?有的人便是以奪去他人性命為樂,尤其是一些目無王法的豪富子弟,以前不也是常常傳出以虐殺百姓取樂的駭人聽聞的故事嗎?屬下懵懂之時也曾周游列國,到過許多未開化的地方,那里不類與我國,還在茹毛飲血,毫無文明,便是將人命視如草芥,踏若鴻毛,殺人取樂,似乎天經地義——羅孚是晉國人,人常道晉國之民冷酷無情,狡詐多端,屬下認為羅孚很有可能做得出來這等事。”松阪道。

艾晅冷冷一笑,“松阪員外郎此言差矣,怎能以出身評論他人呢?要說起羅孚是晉國人,松阪員外郎還是君子國的人,君子國的名聲在海外又何嘗好過晉國?人也都道君子國乃是真正的兩面國,一面是古道熱腸,一面是麻木不仁無情無義,不少人也是討厭君子國的人。可松阪員外郎來到慶國,確很優秀,鶴立雞群,深得圣眷,若是陛下以傳聞為標準,哪里會賞識松阪員外郎呢?單單是身份,便是彌天大罪,不可饒恕。”

松阪一愣,他在認真訴說著案情,原以為會得到侍郎艾晅一起分析案情,還能得到指點,沒想到侍郎艾晅句句都在為羅孚開脫,聽話里的口氣,根本沒有把羅孚當成重要的嫌犯,反而是很認定羅孚無罪,羅孚不可能殺人。

還擺出他的身份與身世來說話,他松阪茂平能與羅孚一樣嗎?

“大人,屬下是自小隨父母遷徙到慶國,在慶國長大、研習、科考,屬下一直自認是慶國人,而非什么君子國的人,屬下也是自小受慶國的各類經典與百家圣人教誨,早已懂得什么是禮義廉恥,這點上,屬下與其他人不同,也與羅孚不同,羅孚是在晉國長大,劣性未改,做出殘忍的事情,也不難想象,畢竟他們從小學得便是利己,而非量己。”

“我只是舉例說明,人都不都是一種模樣,松阪員外郎是君子國的例外,他羅孚也有可能是晉國的例外,員外郎萬不可草率理案。”

“屬下明白,屬下每次審案都十分冷靜,因為屬下面對著逝去的死者,無法讓自己心有雜念,屬下只想著替死者尋求一個公道,讓死者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