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澤

012 談不攏

姜妧根本無心理會二叔和于氏。目下,她擔心的有兩樣,一是姜澈何時回返,二是姜老夫人口中的遠嫁指的是否就是莫狄。婚姻大事,姜妧不能親自去問姜老夫人。

或許姜老夫人能和小呂氏商議?姜妧斟酌片刻,覺得不會。小呂氏肚子里藏不住話,她要是知道早就說了。

“你二叔就快回了。他若得知成兒所做作為,怕是又得和你二嬸娘鬧。”

姜妧坐在床邊的鼓凳上認真聽著,不時問一問。

過完年,姜澈帶商隊去定州賺錢,姜泳帶仆役去南齊花錢。兄弟二人分工明確。

姜泳愛好頗為廣泛,珍稀古玩,奇花異草,名人字畫或者干脆什么都不是,單單投眼緣的,姜泳都能搬回家來。前兩天,姜泳剛捎了信兒回來,說是這趟遇見了心頭好,叫大伙兒在家踏踏實實等著長見識。姜老夫人合上信,就說了一句:“他這心頭好怕是得上萬貫。”

稱心為了等姜妧沒睡午覺,這會兒看見她了反倒越發精神,呶呶不休的說個沒完。他將這些天做過什么,讀過什么書,練過什么字一一說給姜妧知道。

姜妧不能把自己所思所想和小呂氏說明。她搖搖頭,淺笑道:“非是阿娘說錯了話。晨起趕路,回到家中未曾好生休息,福兒有些倦了。”

小呂氏聞言,心道是自己疏忽,忙吩咐香玉香梅隨姜妧回鎏華院,侍候她沐浴歇息。

姜老夫人心里記掛著在供舍里罰跪的姜成,這一覺沒睡上兩刻鐘便醒了。偏頭一瞅,連翹滿面急色。姜老夫人立刻想到定是許管事從金光門回來了。不用問也知道,苗季那廝不肯善罷甘休。

姜老夫人不等連翹回稟,張口就問:“老許沒把事兒辦成?”

連翹絞了熱烘烘的面巾,給姜老夫人擦拭手臉,“是。許管事方才回來,他說去到米糧鋪子,先頭還好好的。苗季家里的攛掇兩句,苗季就不依不饒的,非得讓二爺親自去向他說個明白不可。”

姜老夫人面沉似水,“井之啟程去南齊那日,鬧的動靜兒那么大。整座都城哪個不知哪個不曉?”

姜泳行事張揚。每次出門前都呼朋喚友聚上一聚。這趟尤其夸張,他為了討個好彩兒,吩咐小仆在坊門前散了好些銅錢兒。隔壁坊的都來撿。人人都知道姜家二爺又出去敗家了。

姜老夫人攏攏鬢發,又道:“他旁個不找,專找井之,不就是覺得井之耳根子軟,好說話嘛?!要是換了木卉,看他還敢放肆?!”

“也不知阿耶走到何處了。”少女美眸流轉,眉宇間分明帶些牽掛,白凈細嫩的面龐微微揚起,看向頭頂那片如洗碧空。

小呂氏順著姜妧的目光,望了過去,悠悠說道:“我還記得福兒不言不語的那幾年,終日孤零零縮在床角,看一眼都覺得揪心。現在好了,福兒不光能說能笑,會跑會跳,還懂得孝順祖母,呵護弟弟。若姐姐在天有靈也該瞑目了。”說著,小呂氏捏緊帕子印了印眼角。

姜老夫人和小呂氏不約而同的緬懷呂氏,令得姜妧越發忐忑。她唯恐這是不祥的征兆,預示著姜澈有可能遭遇災禍。

說話功夫,碧綠茶湯翻滾,小呂氏執起茶勺舀出一盞放到姜妧跟前,道:“大人受不得氣惱,我琢磨著,提前跟你二叔通通聲氣。省的他說話沒輕沒重,激的大人傷了身子可怎么好。再一個,金光門米糧鋪那邊的事體最好能快點了了。大人心里記掛著,終歸費神。”

姜妧抿一口茶湯,想了想,說道:“二叔那邊,吩咐許管事去辦。至于金光門米糧鋪……解鈴還須系鈴人,成兒去向苗季認個錯,服個軟也就沒事了。”

小呂氏放下茶勺,長嘆一聲:“就怕成兒心浮氣盛,做不到能屈能伸。畢竟男孩子的心思不夠細膩。他在供舍罰跪,大人嘴上不說,心里終究是向著他的。否則,也不會先吩咐許管事去金光門善后,再責罰他。成兒若是能夠明白大人用心良苦就好了。”

姜妧見小呂氏眉宇間現出愁緒,忙安撫道:“阿娘休要掛懷。成兒就是一時片刻繞不過這道彎兒。他年紀還小,哪能懂得那么多?”

小呂氏唇角微彎,笑了笑說:“所以還是女孩子知道心疼人。算算腳程,小乙應該見著你阿耶了。他肯定快馬加鞭的往家趕呢。”

姜妧再三忖量,暫且將胸中疑惑與不安強壓下去,莞爾笑道:“二叔這趟出去得了寶貝,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能顧得上和二嬸娘置氣。”

好話賴話,是喜是怒全都聽不出來。姜家上上下下也就沒人再敢提起這茬,一個兩個都抻長脖子盼著姜二爺早點回來。姜泳時常出門,再加上他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對姜成的管束并不嚴苛。可一旦姜成闖禍,他必得說慈母多敗兒,全賴在于氏身上。為此,姜老夫人和姜澈沒少責備姜泳。姜泳左耳聽右耳冒,根本不當回事。

即便姜妧心下惴惴,面上仍得裝作若無其事。但她畢竟是個孩子,就算竭盡全力,還是讓小呂氏窺出破綻。

“是不是我提及姐姐,惹得福兒悲傷?”小呂氏一臉懊惱。

有胡醫女照看,小呂氏便與姜妧去到小花園的涼亭里說話。

此時日頭略微西斜,尚存有些些暖意,不涼不熱很是舒爽。小呂氏命人擺上茶爐等等物事,親手為姜妧煮茶。

難得她二人不是一母所出,卻能相處融洽。小呂氏端著茶湯,笑吟吟的望著這對姐弟,深感欣慰。

姜妧和稱心說了半個多時辰的話兒,胡醫女背著藥箱來給稱心施針換藥。

“我聽說大人罰成兒去供舍跪著了?”水滾了,小呂氏將茶則里的茶葉傾入其中,“大人這次是動了真氣,等陣叫胡醫女去松鶴院為大人把個脈穩妥些。”

姜妧點點頭,柔聲道:“此番確是成兒有錯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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