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澤

017 好兒郎

連翹忙道:“婢知錯。請老夫人責罰。”

“祖母休要怪連翹,也莫怪成兒。”姜妧說著到在姜老夫人身畔,柔聲說道:“祖母,方才我聽的明白,成兒是為了我才和人家起了沖突。”

姜老夫人手扶龍頭拐,笑吟吟的對許管事道:“你一整天都在外奔忙,想來也乏了。先回吧,有事明兒再說。”

“三郎君行事魯莽,的確有欠考量。但請老夫人念他一心維護大娘子,莫重責他吧。”許管事言之切切,抬眸望向姜老夫人。

許管事見姜老夫人似乎已有決斷,便不再多言,退了下去。

他前腳剛走,姜妧后腳進來。

許管事道明始末,姜老夫人緘口不語。

于氏心中百味雜陳。

她的夫君是遠近聞名的敗家子。二房名下的產業全靠大伯姜澈幫忙周全。雖然不至于捉襟見肘,怎奈姜泳花錢如流水一般。于氏為此沒少和姜泳置氣。她也盼著姜泳能多在生意上用用心。一晃十多年了,于氏嘴皮子都磨薄了,姜泳依然故我。于氏想指望他也指望不上,就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姜成身上。

好在姜成是個爭氣的,學東西也快,十一二歲就會看賬本,幫忙分擔零七碎八的雜事。

可誰能想到,十歲才能重新說話的姜妧居然比姜成還能干。

更讓于氏眼熱的是,姜老夫人把呂氏留下的鋪面田莊統統交給姜妧打理。于氏起先不以為意,眼見姜妧經營的有聲有色,不但沒賠,還掙了不少。于氏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少年兒郎怎能叫女孩子比下去?

于氏整日耳提面命,沒少跟姜成說:要長進,要出息,不能被姜妧搶了風頭。姜成聽教聽話,明里暗里的跟姜妧較勁。然而,就在今天,有人在姜成面前編排姜妧不是,姜成二話不說掀了桌子,為姜妧出頭。

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

于氏臉上微微發燙。她既為姜成此舉感到欣慰,也對姜妧懷有愧疚。她實在不該挑撥慫恿姜成和姜妧生了罅隙。

姜成見姜老夫人不語,直起身子,朗聲又道:“祖母,此事確是孫兒的不是。孫兒這就去供舍罰跪!”

說罷,撩袍站起身就要走。

姜老夫人喝止,“站住。”

姜成身形一頓,哀求道:“祖母,我真知道錯了。”

姜老夫人神情平靜,看不出喜怒。如此一來,于氏心里犯起了嘀咕。罰跪算不得什么,老夫人若是請了家法出來,成兒更加承受不住。

兩相權衡取其輕!罰跪還能少遭點罪。

于氏忙道:“大人,成兒真心悔過,您就成全他,罰他去供舍跪祖宗排位吧!”

姜成神情一凜,偏頭看向于氏,暗道:阿娘啊阿娘,我到底是你親生的不是啊?!你怎么一點不心疼我呢?!

姜老夫人的視線在他母子二人臉上來回逡巡幾圈,轉而吩咐連翹:“你下去吩咐一聲,給成兒炒兩個素菜,再煮點米粥,他一整天沒怎么吃東西,脾胃弱著,不宜油膩。”

于氏和姜成差點驚掉了下巴。

不但沒罰,還熱湯熱水伺候著?這桌子掀的值啊!

連翹得令出去。

姜成不明就里的瞟一眼連翹的背影,便對姜老夫人說道:“祖母,我原是平事兒去的,事兒沒平反而還鬧大了。我真是枉為姜家子孫。您還是罰我去供舍跪一宿,自省己過罷!”

于氏急的真想伸手把姜成的嘴堵上。怎么還有這么傻的孩子?這不明擺著沒事了嗎?還跪什么跪?你罰跪有癮呀?

姜老夫人差點被姜成一本正經的模樣逗得樂出聲兒來。

“你維護長姐并沒錯。雖說做法并不可取,但足以讓外人知道姜家上下勠力同心。而今我不求別個,但求子孫后輩能夠和睦共處,相互扶持。如此,姜家才能代代興旺。姜家樹大招風,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窺伺。若你們姐弟幾個是一盤散沙,叫他們覷見空隙,插只手進來禍害姜家,可不得了。”

姜老夫人慈愛的看向姜成,“你只要是一心為姜家,為家人,不管闖下多大的禍事,祖母都幫你兜著。”

姜成眼眶一熱,輕輕喚聲:“祖母……”

姜老夫人笑意更甚,“你肯認錯,肯承擔,是我姜家的好兒郎!”頓了頓,對于氏說道:“天兒不早了,你與成兒先回吧。”

這可怎么好?!

頭晌卸門板,傍晚去掀桌。明兒個還不得放火呀?!

于氏縮著肩膀,暗自為姜成捏了把汗。

姜妧拿捏不準姜老夫人意欲何為,退到一旁靜觀其變。

等不多時,姜成和于氏低著頭進到屋里。

姜老夫人還沒發話,姜成撲通一聲跪下,滿面羞慚。

“我叫你給苗季賠不是,你倒好,居然把人家的桌子給掀了。”姜老夫人穩穩的拄著龍頭拐,不咳不喘,非是責問,隱隱約約的還透顯出那么一點兒贊許的味道。

方才在外面,于氏怎么問姜成都不肯說。乍一聽姜老夫人說姜成掀了人家的桌子,可把于氏嚇了一跳。她兩手捏緊帕子,眼里立刻蓄滿了淚。

姜老夫人斂去笑意,沉聲吩咐連翹:“去,把成兒喚來。”

姜老夫人不禁詫異,眼波一橫,正瞅見神情緊張的連翹,怨怪道:“芝麻大點兒的小事,何必攪的福兒不得安寧?!

姜成鼓氣腮幫子,氣呼呼的說:“祖母,孫兒是賠禮道歉去的。他們數落我不要緊。畢竟是我不對現在。他們千不該萬不該把長姐牽扯進來。您不知道,他們說的可難聽了!”

聞聽此言,于氏頓時明白了個中曲直。原來她的寶貝兒子是為了姜妧闖禍。

許管事大駭。

壞了!壞了!老夫人被三郎君氣糊涂了!

胡醫女也道:“是啊,三郎君畢竟年少,壓不住火氣在所難免。老夫人可別為了此事傷了心神。”

在他二人的殷殷注視之下,姜老夫人輕笑出聲。

胡醫女一驚。

莫不是怒火沖昏了頭腦?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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