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澤

019 再相見

姜妧淚流滿面從夢中驚醒,屋里一片漆黑,窗外亦是靜謐安然。

夢中連翹和香梅的對話猶在耳畔回蕩,姜妧暗下決心,等米糧鋪的事體了結,就想盡辦法弄個明白,究竟祖母口中的遠嫁,指的是不是莫家,若是,她抵死不嫁。

聞言,香梅哽咽,“這家人家兒真不是東西!想當日他們拍著胸脯向老夫人保證,一定善待我們大娘子。真成了親,他們就翻臉不認人了!”

很快,姜妧伴著香甜的帳中香入了夢境。

提及姜老夫人,連翹忍不住掉淚,“老夫人唯恐大娘子受了委屈,才命我陪嫁到定州。可我跟來了,半點兒用都不頂。眼睜睜看著大娘子被他們欺負,卻不能替大娘子出口惡氣。而今大娘子有了身子,姑爺不但不知體恤,還到處拈花惹草,實在是……”淚珠一串串從連翹眼睛里涌出來,“老夫人若知道大娘子受的這些苦楚,怕是死不瞑目。”

“噓!姐姐小點聲兒,大娘子要是聽見了,又該難過的吃不下飯了。”

回到鎏華院,已經戌末了。姜妧凈了手臉,躺到床上方覺出疲憊。

羊肉餡兒的呢……

“可惜吃過飯了……”辛夷抻長脖子,懊悔不迭的說道。

阿甲也拍著圓滾滾的肚子,嘆口氣,“是啊,眼睜睜看著這么多好吃的卻沒地兒擱……”

辛夷舔舔嘴唇,“下回咱們空著肚子來!”

阿甲眼睛一亮,重重點頭,忙不迭應了聲好。

話音剛落,辛夷忽然聽到鹿鈴叮鈴作響。

是鹿鈴不是駝鈴。

駝鈴的聲兒沒有鹿鈴脆,也沒有鹿鈴清亮。

辛夷心上一緊,勒住韁繩四下打量。

阿甲沒他耳朵靈,但比他眼睛尖。

“郎君,姜家大娘子的鹿車!”

辛夷循聲望去。晨光熹微,麋鹿頸上的金鈴灑下點點芒彩。車窗微微敞開一道縫隙,露出一角纖薄的鮫紗簾。車里那人正襟危坐,看不清樣貌。

愣怔間,車子便從街口駛過,往東面去了。

“這么早,她要去哪兒?”辛夷喃喃自語。

偶爾有一行行馱著貨物的駝隊從辛夷身旁經過。

街道兩旁賣玉柱、湯餅還有餛飩的小攤上多是來都城做生意的胡人和外鄉人。他們操著各自的梓里話,嘰嘰咕咕說的很是熱鬧。

辛夷一邊走一邊聽,露出淺淺笑意。

她二人只道大娘子要去金光門,心里難免慌張,睡得不好也在所難免。待收拾妥當,姜妧便去松鶴院去給姜老夫人請安。姜老夫人絮絮叮囑一番,又與燕三娘好生交代,就讓許管事陪著姜妧一同去往金光門。

逢至年節辛夷才能回來都城一趟。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走,倒像是過客。

此次返歸,辛夷對都城生出了一股別樣的情愫。他也因此想要在城里走一走,看一看。

清早用過飯,辛夷便帶上小仆阿甲從丞相府出來,兩人騎著馬溜溜達達到在彩霞街。

朝陽映照下的彩霞街顯得生氣勃勃。

次日一早,香玉香梅侍候姜妧梳妝時,見她眼底略顯青黑,香玉便特意用水粉幫她掩掩。

莫家欺人太甚!

阿甲整副心思都放在好吃的上頭,他吸溜著口水,遙指不遠處冒著熱氣的蒸籠,道:“郎君您瞧,那是都城最地道的籠餅!”

辛夷順著阿甲的手指,舉目望去,攤主掀開籠屜,露出顫嘟嘟的白面籠餅,肉香和著麥粉的味道隨之飄了過來,直入辛夷鼻端。

“偷走出去?”香梅大驚,“讓人發現了可了不得。到時候大娘子也得受連累。”‘

“你且放心吧。”連翹壓低聲音,“我聽前院兒的婆子說,姑爺對莊子上鄭寡婦家的閨女動了念頭。他們正為這事煩心,沒人理會咱們。”’

“連翹姐姐,大娘子用了兩天的藥也不見起色,是不是該換個大夫再來瞧瞧?”香梅問道。

“咱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哪家醫館穩妥,要不這樣,明兒我想辦法偷走出去打聽打聽。”

香梅又是一驚,“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

連翹想了想,“都兩三日了。他們瞞的咱們死死的。要不是我把從都城帶來的那壇陳年燒春拿去給那婆子,又賠上一大籮筐的過年話,只怕咱們現在還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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