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澤

031 藏頭尾

姜老夫人亦是輕嘆連連。

這當兒,小仆來報:“老方求見。”

剛剛坐定,連翹也向金管事打聽明白了。

姜老夫人使個眼色,連翹會意,轉身出去找隨同姜澈去并州的金管事詢問。

“老夫人,金管事說確有這么回事。大爺泄了兩天,吃過藥止住了,就沒當回事,收拾妥當就急忙急火的往家趕。”

姜老夫人頜首言道:“木卉是怕家里沒人照應。”

梅老大夫給姜澈診過脈,思量片刻,沉聲道:“大爺這病根子在并州。他在那里腹瀉多日,稍稍見強,便往回趕。一路上風餐露宿,鐵打的人也支持不住。”

姜妧懂事聽話,姜老夫人深感欣慰,與此同時,她也為自己招惹了莫家這戶白眼狼而內疚。光是祝家就夠麻煩的,再加上莫家添亂,真叫人糟心。

是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姜妧散了頭發,斜倚在床上怔怔發愣。

梅老大夫施過針,姜澈并沒有如同大家預期的那樣醒轉過來。梅老大夫說再昏睡三兩日也無大礙,只要按時喂水喂藥即可。

小呂氏衣不解帶在松鶴院侍候了兩天,人就瘦了一大圈。奈何姜妧是女兒,多有不便,天剛擦黑,小呂氏就把她攆回鎏華院,切切叮囑叫她多多休息。

小呂氏才需要多休息啊。

姜妧頭一次感到身為女子的無奈。如果她是兒郎就能帶領商隊走南闖北為姜家出一份力,阿耶也不會那樣辛苦。

她也不用為了嫁人而苦惱。娶個孝順溫和的回來就好。模樣不用太出挑,若她是男子必定也是好看的。既能養家糊口,又賞心悅目。打著燈籠都難找!姜妧都有點想嫁給自己了。

雨打窗欞沙沙作響。

姜老夫人披著蓮蓬衣,坐在燈下查看賬目。

連翹溫聲勸道:“老夫人,仔細傷了眼睛。”

“哎,不看看終歸不放心。”

“大爺辦事,老夫人放一萬個心。”連翹說著,不露痕跡的撤下賬本,給姜老夫人換上一碗溫熱的牛乳。

姜老夫人揉揉眼角,長舒口氣,“老了,不中用了。翻了兩頁就覺得眼睛漲,腦子也漲。”

連翹忙給她揉捏太陽穴。

“老夫人,不如把賬目交給大娘子核對吧。”

“福兒?”姜老夫人有些遲疑,“這是商隊的往來賬目,繁瑣些也復雜些,她能行嗎?”

“能行!”連翹輕笑,“您從金光門米糧鋪這事上還看不出來大娘子行事頗有章法?她先是鎮住梁氏,再跟她闡明利害,最后又給他們喂了個好大的甜棗兒。我聽許管事說,苗季家的都不舍得大娘子走呢。”

姜老夫人笑了,“福兒是不錯。”轉瞬功夫笑容就被隱憂代替,“莫家如此行事倒是給我提了個醒兒。福兒終是要嫁人的,若是遇上通情達理的人家還好說。萬一遇上不講道理又狼毒的,好像莫家那般的。福兒是個溫婉的性子,她除了一味忍讓,苦了自己,委屈自己,也沒別的辦法了。木卉這一病,我就又深想了一層。若是我和大郎都沒了,福兒就更苦了!”

連翹默了默,接道:“婢說句不知深淺的話,還望老夫人莫怪。”

“你說。”

“倒不如叫大娘子多長長見識。以后遇事起碼不慌不亂。”

姜老夫人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姜家不似那等高門大宅,沒那么多規矩講究。等木卉病好了,我與他商議商議,弄兩間合適的鋪子給福兒,也多條退路。”說著,吃了兩口牛乳,”目下,頂頂要緊的是把藏在暗處的壞人揪出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作妖!”

“老夫人,壞人要防,那來報信的好人也怪可疑的。他何必藏頭露尾,不直接表明身份?”

連翹所言點中姜老夫人的心事。

姜二爺交朋友三教九流都有。可若是姜二爺認識的人上門報訊,定是要討杯酒錢的。但來人什么也不要,匆匆就走了,必定不是姜二爺的朋友。

那會是誰呢?

“婢與方伯交代過了,要是那小仆再來,先賞他一袋金瓜子,再問他主人家是誰。”

姜老夫人開懷大笑,“你這是收買人家呀!要是忠仆,還不得把人逼死了?可別胡鬧!”

連翹也笑,道:“方伯有分寸呢。”

小呂氏滿臉驚惶的捂著胸口看向姜老夫人:“若說有人對福兒不利,那一定是莫家!萬幸有人報了信兒來,也能有個防備。”

除了莫家還有祝家。

姜老夫人眸光一黯,沒有道出心中所想。

老方到在姜老夫人面前,行過禮,便道:“老夫人,方才有人來傳話,說是有賊匪意圖擄劫大娘子,叫我們多加小心。”

聞言,姜老夫人神色大變。

“傳話的人呢?現在何處?”

“他說完就匆匆走了。小的看他似是大戶人家的小仆。許是為了遮掩身份,從穿著上認不出究竟是誰家的。”

姜老夫人命連翹拿了賞錢給老方,送他出去。

老方求見定是有特別的事體。姜老夫人唇角微墜,“叫他進來。”

話音落下,小呂氏一陣心酸。姜妧也不好受,沒精打采的站著不說話。萬幸阿耶沒事,否則縱是自責一輩子,她也邁不過心里這道坎兒。

“既然有人示警,那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福兒莫出去就是。”

姜妧怨憤的瞇了瞇眼。她知道莫家是從根兒上壞透了的。但沒想到居然都敢綁票了?!姜妧心中意難平,面上卻乖巧的應了聲是,“福兒在家侍奉阿耶,哪兒都不去。”

胡醫女一看梅老大夫的神色,就知自己又被師父嫌棄了。她面上一紅,討好的向梅老大夫彎彎唇角。

當著病患家人的面前,梅老大夫強忍住敲胡醫女腦門兒的沖動,吩咐道:“備金針。”

梅老大夫抬頭瞟一眼胡醫女,微微搖頭。

到底還是差著火候。

師父肯施針就是有的救。胡醫女不敢怠慢,捧來盛放金針的匣子。

小呂氏和姜妧伴著姜老夫人退至明間,不打擾梅老大夫。

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