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魔怔了。”魯遺將棋子丟進棋簍里,“這么多年過去。從前的那些老人兒調職的調職,致仕的致仕,哪還有你能使喚的動的?再一個,上頭那位一直盯著我們吶。稍有行差踏錯,一家老小都得跟著遭殃!”
唐若茹極為不屑的嘁一聲,“你怎么變得這樣膽小?活到現在,年紀一大把了,反倒貪生怕死了?”
魯遺默然以對。
唐若茹語調柔緩,又道:“我還不是為了你們著想?難道你不愿意權勢滔天,富貴榮華?你我夫妻同心,定能如愿以償。”
魯遺吐了口濁氣,“可別弄到最后,落得個雞飛蛋打的下場。且那魏無傷又是邪門歪道,他可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沾上了,想甩可沒那么容易。就算你能如愿坐上高位,緊跟而來的麻煩事必定接踵不斷。有錢有權卻不能逍遙自在,又有什么意思?還不如目下,你我有了空閑,下棋賞景,豈不悠哉?”
唐若茹目光漸漸陰沉,“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與我共同進退。”
魯遺眼角睨到唐若茹神色,忙道:“你這話好沒道理。夫妻本就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若真的打定主意,我自當竭盡全力協助。”
聞言,唐若茹唇角微彎,道:“你既誠心待我,我也必定知恩圖報。絕不會虧待你就是。”
魯遺面露笑容,心里暗暗發苦。
功名利祿誰都想要,可也得有命享才行啊!魯遺并不覺得自己有那么大的福分。今上又是個扮豬吃虎的明白人。細想想當年那些事,怎么就會將許多巧合湊在一起?說不定那些都是今上使的計謀。
魯遺偏頭望望胸有成竹的唐若茹。
這話他說了不是一遭兩遭,唐若茹卻聽不入耳。她只當今上是不懂事的毛頭小子。
大長公主輕敵又自大,到頭來跟著遭殃的還不是他這個枕邊人?魯遺左右權衡,終是一籌莫展。
威寧侯的十娘子沒了,緊跟著吏部尚書由展文的孫女由六娘也病倒了。
兩人皆是小拙詩社的社員。
一霎時,坊間傳聞甚囂塵上。
“女孩子太有才了不好,把福氣都拖累沒了。”
“這就叫紅顏多薄命!”
“別人家的小娘子都好好的,一連兩個小拙詩社的社員出事。要我說,怨就怨小拙詩社流年不利!”
“噓——快別說了。”
“噓什么噓?茶館里說說礙著誰了?”扭頭一看,白捕頭帶著倆捕快走了進來。說話那位趕緊縮縮脖子裝鵪鶉。
茶博士迎上前,“三位來了哈。”說著,遞上熱騰騰的手巾板兒。
“照舊,神泉小團,花生瓜子拼一盤。”白捕頭道。
“好叻,您三位稍等。”
等不多時,茶和花生瓜子上了桌。
“頭兒,我聽說楊太醫去尚書府為由娘子看診呢。”捕快小馬壓低聲音,“據說病勢兇險,大為不妙啊。”抬起頭向四周看去,前后左右湊過來的耳朵們忙不迭的躲開。
捕快小牛也道:“威寧侯家的十娘子咱們還沒查明白呢,這又來一個……”
白捕頭面沉似水,“行了,外面人多口雜,公事回去再說。”
甄仵作已經驗明,杜家十娘是中毒死的。白捕頭有心去向楊太醫詢問由六娘的情況,可楊太醫那人是出了名的古怪,不大好說話。白捕頭也有自知之明。他性子直,又是個粗人,要是哪句話說的不得當,犯了楊太醫的忌諱,反倒耽誤了救人。
白捕頭衡量再三,覺著這事由藍府尹出面比較穩妥。畢竟都是書堆里泡大的,總能說得到一塊去。
回到衙署,藍府尹正在等他。白捕頭松口氣,暗自琢磨著該怎么跟藍府尹商議。
“白頭兒,威寧侯家的案子有進展了嗎?”藍府尹滿面焦灼,“我可是給侯爺打了包票的,要不然,他哪肯將愛女尸身開膛破肚。”
威寧侯杜信也覺得十娘子死的蹊蹺。原本歡蹦亂跳的孩子,哪能說沒就沒了。杜信并非食古不化,可要說把十娘子交給仵作查驗,他也是別扭了好大一陣,才做下的決定。
藍府尹也跟他拍胸脯保證,定能找出真兇,還十娘子一個公道。杜信便把心一橫,同意了。杜信舍得,侯夫人不舍得。他又好多唇舌,說動侯夫人。
白捕頭眉頭緊蹙,道:“此事的確不簡單。”他將藍府尹讓到上座,“甄仵作已經驗明杜十娘不是死于病疫,而是中了毒。”
“啊?”藍府尹大吃一驚,“十娘子年僅十三,素日里沒有仇家,也沒聽說她與人結怨。怎么會有人想要取她性命?”想了想,恍然大悟,“該不會是威寧侯府的內宅不干凈?”
我的天!若果真如此,這不是接了個燙手的山芋,甩都甩不掉了?要真是威寧侯府的人做的,坊間還不知得宣揚成什么樣。
藍府尹欲哭無淚。
白捕頭趕緊給他寬心,“不是內宅。侯爺又不是傻子。他將十娘子交給官府之前,肯定徹查過自己人。”
藍府尹擦擦額角汗珠,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白捕頭卻是連連搖頭,“不好,不好啊!”
藍府尹的心又懸了起來,“怎么不好了?”
“您沒聽說嘛,由尚書的孫女也得了急病,特特請了楊太醫前去問診。”
藍府尹大為不解,“這……杜十娘跟由尚書有什么關系?”
“若屬下猜得不錯,有人刻意針對小拙詩社的社員。所以……有關系。”
藍府尹驀地一驚,“那……趕緊想想辦法吧,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再死一個。”
白捕頭面露難色,“老甄只知是毒,出處或是來歷尚無頭緒。楊太醫醫術高明,聽聽脈也能診個八九不離十。再一個,醫者有醫者的規矩,我們外行人跑去指手畫腳的,不太好吧。”
藍府尹不愛聽了,“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講什么規矩。他要是萬一斷錯了癥,耽誤的可是人命。這事你甭管了,我這就去找楊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