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嗯了聲,“我們學堂的學生用的就是玉蘭齋的紙筆。薛堂長說,買狼毫送元書紙呢。且那筆桿都是特制的,做的幼一些,方便學生使用。”
辛重嘴角噙著笑,“倒是會做生意。”
說完就完了。絕口不提白捕頭登門造訪一事。
辛夷有點沉不住氣,“那個,聽說白捕頭今天來過了?”
“嗯,來過了。”
來干什么的呀?辛重偏偏又不說了。急的辛夷抓心撓肝的。
“你四姐就快出閣了。今年是她在家過的最后一個八月節了。”辛重舍不得小女兒出嫁,可舍不得又能如何?不還是得嫁?
嫁女嫁女,比割肉還痛。
辛重喟嘆一聲,“小嫣說她眼饞封家班的吉祥如意燈,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吉祥如意燈就那一盞,猜對了燈謎才能得。
辛夷扁扁嘴,道:“四姐喜歡,就讓姐夫給她贏回來。說不定還能傳成一段佳話。”
辛嫣的未婚夫是工部尚書的次子胡唯玉,樣貌學問都是頂頂好的。與才女辛嫣站在一處,也是令人艷羨的一對璧人。
辛重沉聲道:“弟弟送的,不是花燈,是姐姐的臉面。小嫣嫁過去,面子上好看的多。”
說來說去,就是四姐覺得他去學堂做蒙師給丞相府丟人了。
當初辛夷去雅慧學堂,辛重沒說什么,辛嫣卻是極力反對的。她勸辛夷再讀兩年書,考科舉走仕途,以后也能多多襄助胡唯玉。
還沒成親就事事都替夫家打算,辛夷實在搞不懂辛嫣的想法。他也知道辛嫣嘴上沒明說,但心里是瞧不上他的。他自小長在南齊,和辛嫣本就不太親近。是以,辛夷有事無事都不大往辛嫣跟前湊。甚至有意躲遠些。
辛夷不悅道:“孩兒做蒙師,四姐就沒面子了?教書育人,怎么就不體面了?哪個狀元郎不是老師教出來的?他們又不是生下來就懂得讀書寫字。四姐想要花燈,就讓姐夫去爭。她的面子,得靠姐夫給。我這做弟弟的給不了。”
辛重眼見辛夷和辛嫣生了罅隙,便琢磨著與他二人說和說和。哪成想弄巧成拙了。
“你這孩子。小嫣不也是為了你好?再者,她又不知你與太子靖之間有何內情。若是哪句話說的不恰當,你多擔待些嘛。男子漢大丈夫,胸襟要寬廣。”
這話入了辛夷的耳朵,卻是聽出偏幫辛嫣的滋味。
“四姐說我,我能擔待。要是在夫家這般口無遮攔,吃虧的是她自己。父親該當多多提點四姐才是。縱使四姐滿身的美名,卻不知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更糟糕。”
話不中聽,但有道理。
辛夷長居南齊,辛嫣就成了父母跟前最小的孩子,她又是嬌養的女兒,難免刁蠻些。現下,辛夷回到都城,一切就都不一樣了。父母因多年未與幼子團圓,自是對辛夷多了許多關注。于是,辛嫣便覺得辛夷分薄了父母對她的寵愛。
是以,辛嫣處處都想拔個尖兒,想讓辛夷順她的意。
辛夷在南齊可不是寄人籬下的可憐蟲。老長樂侯拿他當寶貝一樣養著,他又是太子靖的良伴益友,在京都辛夷也是一號人物。回到都城,他就想韞櫝藏珠,踏踏實實做個教書匠。
辛嫣此舉,令得辛夷十分膩煩。
“小嫣那里,自有你母親教導。等她出閣,你的親事也該議一議。你母親覺得樓十七娘是個不錯的孩子。樓氏是將門,又是后族,論門庭,無可挑剔。且他家的女郎不止要學琴棋書畫,騎馬射箭也要精通。樓皇后待字閨中時,那把關刀可是出了名的。可巧樓十七娘也練關刀,據說頗有樓皇后的當年的風采。”
辛重夫婦對樓十七娘都非常滿意。樓大將軍那邊也有意與辛重結親,就是兩家還沒捅破這層窗戶紙。
聞言,辛夷心里咯噔一聲。
樓十七娘好不好與他有什么相干?他真正屬意的是那個聲兒柔柔的,人兒美美的姜家大娘子。
“父親,孩兒尚未立業,不急成家。但等功成名就再提婚事不遲。否則,以孩兒微薄的束脩,養活不了妻兒。”
辛重忍不住想笑,“你在南齊置下的產業不是錢?少跟我哭窮!”
“頂多就是賺個零花罷了。”辛夷悶悶的吐口濁氣,“孩兒不喜舞刀弄槍的巾幗英雄。萬一生出口角,她一沖動,拿關刀把我劈了怎么辦?”
“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辛重豎起眉眼,厲聲呵斥。心里卻是有了另一番計較。兒子說的也對。夫妻倆難免會有爭執,年輕人火氣旺盛,若那樓十七娘僅僅會點三腳貓功夫也就罷了,可她是軍中能人調教出來的。據聞披上鎧甲上陣殺敵都是小菜一碟。
辛重再瞅瞅辛夷,面紅齒白的俊俏少年,死在關刀之下,就真不好看了。
要不……算了吧……
辛夷從辛重手中接過墨條,慢慢研墨,“孩兒還想多玩兩年,過過逍遙舒心的日子。”
“成家了就不舒心了?”辛重睨一眼辛夷,“你啊,說到底就是散漫慣了。你的婚事,我與你母親再斟酌斟酌。其實,依我的想法,等你考取功名后再議親不遲。雖則你目下是蒙師,可我們辛家的兒郎沒有不出息的。別人怎么看,怎么說,你不要理。只管做好你的本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極致。既然你已是蒙師,那就做都城最好的蒙師。”
辛夷笑笑,“孩兒記住了。”
墨研好了,辛夷從旁取過一張箋紙,“這是尚儒閣的吧,比玉蘭齋的灑金箋差了些些。”
“哦?”辛重眉梢一挑,“你從進門就把玉蘭齋掛在嘴邊,莫非玉蘭齋有顏如玉不成?”
辛夷心慌意亂,忙垂下眼簾,“事實如此嘛!您試試就知差別。玉蘭齋的灑金箋寫起來更潤,墨色也漂亮。就連薛堂長都贊不絕口呢。”
“玉蘭齋貌似惹上麻煩了。”辛重面色凝重,“今兒個白捕頭過來,把你四姐書房里,尚儒閣的筆墨以及玉蘭齋的畫具盒統統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