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種田記第130章繡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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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初她也不過隨口一說說讓她把匾額繡出來,后來也覺繡出來的東西到底不夠厚實凝重,做了招牌怕不好看正要放棄,不想,巧手竟想到了解決的法子!
再問到巧手刺繡的法子,巧手娓娓道來:先用棗紅的絲線打底,將整整一面絹布皆密密層層的鋪呈繡上均勻鮮亮的棗紅絲線,隨后預備用金色絲線凸繡“玲瓏繡坊”幾個大字,兩種顏色皆鮮艷明亮,襯托得又高貴又大氣,嵌在玻璃框里,十分適合,老遠便可引人注目。
引章聽了在腦海中一過,當即大喜,拍著手笑道:“巧手,你真是太厲害了!就這么辦!”
“不過,這幾個字得先找人寫了,我才能繡,不然,我怕繡不好!”巧手笑笑。
“那得找名家,才能配得上你的繡工!”引章說著不禁苦想冥思:“該找誰才合適呢?不知道杭州城里,誰的字寫得好?對了,我去問問李清白,他一定知道!”引章眼睛一亮。李清白經常參加杭州各種文人活動聚會,找個字寫得好的應該不難。
“小姐何必要問李公子?直接請李公子寫不好么?我瞧著李公子的字就不錯!”魚兒一旁笑道。
“這話不錯!倒是我舍近求遠了!”引章不禁失笑。于是親自上門,將李清白請了來湖春路駱宅——她知道李清白的脾氣,不是她親自上門,他定然要說忙著沒空不肯來,只肯在自家寫好了叫人送來。可是引章覺得,他寫的字不單純是字,還得讓巧手看過、提出意見修改方能定稿,巧手的腳不方便,自然是李清白跑一趟了。
李清白對別人毫不客氣,唯獨對引章、安寄翠是有求必應,擇日不如撞日,當即二話不說簡單換了件衣裳,命書童帶著慣用的文房四寶,隨引章上了馬車前去。
果然不出引章所料,李清白先寫,巧手看了提了建議,李清白再改,如是五六次,費了一下午功夫才算完成。
李清白看著捧著他的字笑盈盈不住道謝的巧手,十分不信道:“巧姑娘,你說你能把我的字一些不差的繡出來?”他的字遒勁飄逸,有筋有骨,有姿有韻,素來為他平生得意之事,旁人便是對著臨摹描畫都極少有及得上三四分的,何況是用針線繡出來?那還不神韻盡失?
“你別不信!”巧嘴撇撇嘴,驕傲道:“在我們那我姐姐可是有名的神針,從來她繡那些個字畫只有比原作更好更有靈性的,從未有比不上原作的,不然也不會叫巧手了!”
“有這樣的事?我不信!”別說李清白,就是藿香等都覺得巧嘴言過其實了。
“你不信?你不信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巧嘴不服,巧手一見妹妹又如此,忙止住了她不許再說,向李清白不太好意思賠了幾句好話。
李清白對她倒極是客氣,忙謙遜幾句,又笑道:“我倒有些等不及想一看究竟了!巧姑娘若有現成的作品,不知能否讓在下開開眼?”
“你等著!”巧嘴不等姐姐出聲,一溜身奔進房去,不一會笑嘻嘻拿著兩件繡品出來,一塊手絹,一個扇面,向李清白笑道:“你瞧瞧,這不是的?”
李清白接過只瞥了一眼,頓時眼睛一亮,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觸摸繡面上栩栩如生的、質感極強的圖案,訝然道:“這,這真是繡上去的?竟跟活的一樣,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比起公子的書法,這不過雕蟲小技罷了,讓公子見笑!”巧手謙遜笑道。
“不!”李清白搖搖頭嘆了口氣,心悅誠服望著她道:“我現在已經信了,他日巧姑娘繡出來的,定然比我寫的要好!”
“哼,你還算是個識趣的!”巧嘴大為得意,嘴上卻不饒人。
“妹妹!”巧手嗔她一眼,向李清白笑道:“公子若是不嫌棄,明兒我替公子繡一個扇套當是謝禮,如何?”
“真的?那太好了!如此先謝過巧姑娘!”李清白眼睛大亮,喜孜孜謝了又謝,聲音竟有些微微發抖,倒引得引章一望。
對這張招牌,巧手極是上心,放在自己房中誰也不許碰。她本是個極和善好脾氣的人,唯獨工作的時候,全神貫注,一絲不茍,連引章都不敢輕易招惹她。她每次刺繡前必要將手洗得干干凈凈方才捻線拿針,停工之后又親手拿輕薄的絹布小心翼翼將它蓋上。巧嘴心疼姐姐勞神,意欲幫忙合繡,巧手說什么也不肯,將她趕在一旁與藍楹做小件繡活,連碰也不許碰,獨自一人繡了近一個月,方才完工。
完工之后,眾人圍觀贊嘆不已,都說她何止是“巧手”,該稱“針神”才更貼切!只見“玲瓏繡坊”四個金色大字龍飛鳳舞、神韻十足,仿佛西方的浮雕,凸出嵌在棗紅的底色上,分外亮麗惹眼。這塊牌子掛上去便是活廣告,路過的人絕不舍得視而不見!玲瓏繡坊雖未開張,錦繡的前景已經很可觀了!
從此,玲瓏繡坊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每一家分店的主針人若想當選,必要親手繡一塊招牌,以此來檢驗其技藝的精湛程度。
引章舍不得將這么完美無瑕的繡品交給人拿去裝裱,又知巧手亦不會放心,便將巧手帶上,跟魚兒、大腳、藿香及一眾仆從,親自去了一趟寧波,找了一家從前相熟的裝裱鋪子,叫人買來西洋玻璃裝裱了起來,鑲了一道烏木邊框。在明亮光滑的玻璃保護襯托下,將這紅底金黃大字的招牌愈加醒目,眾人看了贊嘆不已,都說任誰瞧見了這塊匾都會忍不住進店一探的腳步,將來的生意不必說定然是興隆的了!巧手更是笑靨如花,摩挲著這光滑明凈的玻璃面,久久不忍釋手。
回到杭州,伙計們小心翼翼將軟布包裹著的匾額抬了進屋,藿香等細心拆開,輕輕放在架子上,大家圍著端詳,忍不住又是一陣贊嘆。藍楹甚為著迷此道,因平日里這匾繡著時巧手護之若寶,藍楹也不敢去看,這次終于可以任由看個夠。她看得入了迷,不覺蹲在一旁,細細端詳揣摩,又向巧手討要了李清白的原稿,兩下里對著比較,心里暗暗感慨佩服:原來世上真有如此神針手,繡的果然比那紙上的字益加飄逸輕靈,質感突出,仿佛具有活動的生命力一般!字便如此,倘繡的是蝶鳥草蟲,豈非真要活過來了?因此怔怔出神,充耳不聞眾女子嬉笑歡笑之聲。
引章瞧著她不禁好笑,忽然心頭一動,向魚兒笑道:“后院練習的那三十六名繡娘呢?叫兩個人把這匾抬到大廳去,讓巧嘴把繡娘們都叫來學習學習!”早在十一月底,已經買回了三十六名有一定刺繡基礎的繡娘安置在后院,由巧嘴姐妹負責教習。
魚兒等聽了答應一聲,抬匾的抬匾,去叫人的叫人,不一會,三十六名繡娘嘰嘰喳喳的出現在大廳廊下。巧嘴命人分成四撥,每撥九人輪流進廳觀賞。
因巧手趕著繡匾,平日里繡娘們皆由巧嘴教習,偶爾藍楹也幫幫手,繡娘們極少見著巧手。又見她出入不是撐著拐杖便是坐著輪椅,都十分驚訝,雖不曾明言,從身體上對她便起了幾分輕視,不太相信她的手藝,這次有機會一睹真相,倒卻有幾分興奮和探究。
進廳前,眾繡娘們還不太以為意,見過之后,無不心頭大震,心悅誠服,暗自羞愧不已。
引章遠遠的在一旁淡淡瞧著,大家都不以為意,直到繡娘們看完了都散去之后,引章才把巧手姐妹和藍楹叫進了屋,隨口描述了幾個人,巧嘴等一一將名字說了,引章便點點頭,笑道:“把這十二人名字都寫出來,你們好歹記著,這幾人不要埋沒了,要比別的人更加用點心!”
“小姐您可真神了!”藍楹一邊寫名字巧嘴在一旁笑道:“小姐說的這幾個繡娘好些都是平日里技藝天賦拔尖兒的,小姐怎會知道這般清楚?”巧嘴好生疑惑,因為引章平日里忙,去后院看繡娘們練習也不過兩三次,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而她竟知道得如此清楚?
引章微笑不語,沒有解釋什么,只是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看得出來,你們記著就行了!”其實說穿了毫不稀奇,那些繡娘進來時,那些技藝好的,真心熱愛刺繡的,上心的,眼神與藍楹基本一致,下意識便十分仔細的去觀摩繡工和技巧,那些粗心大意,心不在這上頭的,注意力卻都被這鑲著烏木邊框的大玻璃吸引去了!引章不解釋的原因也很簡單,作為一個管理者,作為一大家子的主人,她沒有必要向下邊人解釋太多,保持一定的神秘度,才能讓人敬服。
一切就緒,二月初八這日,玲瓏繡坊終于開張了。一陣陣喜慶的鑼鼓鞭炮聲中,歡聲笑語不絕,賓客盈門不斷,店里店外好不熱鬧!賀喜之余,大家果然都被懸在店鋪正中的別致招牌吸引住了,稱贊不絕。進店見了那滿壁滿架的各種繡品,扇面、扇套、枕套、帳子、被面、桌褡、椅褡、簾子、小巧的炕屏,圖像栩栩如生,畫面精致完整,不是花草鳥獸圖案的簡單組合,分明就是布置巧妙的一幅幅妙筆丹青,甚至更勝丹青一籌!
雖然以畫入繡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能做到的人并不多,做得好的更少,而比原畫更好的,那則是寥寥無幾,整個大清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眾人大嘆大贊,當即便有好些客人下了訂單,取了個開門紅的好兆頭!
引章沒想到李清白竟也來捧場,他平日里可是大忙人!于是親自上前打了招呼,聊了幾句,卻見李清白臉上含笑嘴上客氣,眼神卻有意無意老往巧手身上瞟,巧手忙里得閑亦往往回以微微一笑點頭。引章不覺心里打了個突,暗暗瞟了李清白一眼,心道:這家伙怎么了?難不成看上巧手了?心頭猛然一驚,暗道不妙!
巧手是個跛子,身有殘疾,李清白已是舉人,將來還有可能中進士、狀元,然后當上朝廷命官,將來混個一品大學士也不是沒有可能,巧手跟他完全是不搭邊兩個世界的人!且不說官場中人恥笑,官老爺們身后的官太太亦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巧手這樣,怎么可能做官太太呢?如果他們真的彼此有意,將來也注定是一場悲劇!
引章暗暗心驚,琢磨著得好好想個法子,趁著可斷之際,讓巧手趁早斷了這心思。這么想著一雙眼睛下意識便在她二人之間悄悄打轉,越看卻是越糊涂,一會覺得是,一會又覺不是,索性把她自個也鬧糊涂了,忍不住有些疲倦困惑。
一旁的魚兒見她仿佛魂不守舍,神思遠游的模樣,還當她是想念賈圖了,便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道:“公子可是惦記著賈公子了?賈公子并非有意不來,聽說是賈老夫人身子不適,他走不開!”
引章回了神,由著她誤解,嗔她道:“瞎琢磨些什么呢!他來不來都是這么回事,這種場合,不來也沒什么!偏你多嘴!”
魚兒抿著嘴悄聲笑道:“主子嘴上這么說,誰知心里怎么想呢!我不多嘴,明兒賈公子生怕主子生氣,一個勁讓我傳話,我耳朵可受不了呢!”說著嘻嘻一笑,避了開去。
引章一怔,又好氣又好笑,搖了搖頭,無奈瞅了她一眼。
玲瓏繡坊順利開張,不出所有人意料,生意十分火爆,訂單雪片一般飛來。為了讓巧手有更多更好的參照圖案,引章還買了不少書畫,尤其命丁凡從北京琉璃廠的古玩字畫店中買了許多出眾的名家贗品,什么山水畫、人物畫、花鳥畫、風俗畫、宮廷畫、歷史畫、佛道故事畫、書法字帖、壁畫碑石拓本唐宋元明清各朝各代各名家無所不有,分類收拾一本一本的交給巧手。好在無論何朝何代,盜版市場總是不錯,其中還有許多盜版精品,與原作相差無幾,巧手喜之不盡,揣摩透了,便一一向眾繡娘講解,一邊繡一邊教,整個繡坊忙得熱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