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頭的時候,隱于青山腳下,綠水環肆的一處院子被個來人敲得咚咚作響,等到院子里來人來了門,門還沒大開,只開了一角,那敲門的老頭兒已經迫不及待地擠進了大門里頭。
他雖然看起來一大把的年紀了,身材挺拔魁梧,大步行走,一點也不讓人覺得老邁。特別是天生的大嗓門兒,人家話是用說的,他是用吼的,中氣十足,響徹天際。邊有邊吼,“去!把芷姐兒請來山水廳!”
因著這別院原有的下人被蘇白芷趕了出去,張崎就自愿當了這個臨時看大門兒的門房。原想著,這鳥不拉屎的地兒,也沒誰大晚上趕這處來,結果,晚上是沒人來,誰曾想,大清早,就來了個擾人清夢的死老頭。
一肚子火氣的張崎,大門還沒開好,那人就無禮地闖了進來,特他娘地雄赳赳氣昂昂地大步走進來。張崎聽到這渾厚的聲音,渾身一個哆嗦,這才看清,原來來人是蘇家那位老爺子。
當下也不敢怠慢,應承著去請蘇白芷。他一邊兒趕去蘇白芷的院子,一邊心里胡思亂想……老爺子怎么大早上的獨自趕來,點名要見大小姐?又想起昨天夜里大小姐發威那一出,心道,莫不是老爺子被大小姐惹火了,大早上來興師問罪吧。
張崎不禁擔憂幾分,見了蘇白芷的時候,眼神里的擔憂,濃郁到蘇白芷自認是睜眼瞎,也無法忽視。
“小姐,老爺子來了,正在山水廳等您。”不知不覺,張崎對蘇白芷的態度帶上了無限敬意。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在兵部衙門事件中,張崎十分明白,面前這個看著干癟不起眼的少女,背后到底付出多少,又是經過多少個關卡,騙過那一雙雙如狼似狐的眼睛,在眾目睽睽之下偷天換柱,把兵部衙門上下聯合一氣,貪污軍餉的最有力的物證,不知不覺偷天換柱的帶出了兵部衙門,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恐怕要不是他親眼所見,親自參與,他肯定也不會相信,就是面前這個乍一看還是個小孩兒的不起眼少女,將整個兵部衙門葬送進大獄里。
張崎不敢小看這樣的人,盡管隨來別院的一群兄弟里,他已經聽到好些閑言閑語了。有的說,大小姐只懂得蠻橫無理,沒有智謀。有的說,大小姐只懂得打打殺殺,動輒就要殺人,他們跟著這樣的大小姐,怕是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但不管張崎聽到哪個版本,他都一直不為所動,相反,對蘇白芷的敬意愈發的深重。
張崎相信,一個真正魯莽的人,在兵部衙門的時候,絕對不能夠忍著眾多人看笑話的眼神下,一步步地將整個兵部衙門蠶食掉。
大小姐并不是真的魯莽,能將魯莽演繹得逼真無比,這種人根本不是泛泛之輩。至少,她十分了解一個真正魯莽的人,才能夠將這個角色演繹的活靈活現。
他也不會把曾經陪同大小姐,在兵部衙門發生的事情告訴同伴們。他相信,只要大小姐想,她就能夠折服所有人,就想她折服自己一樣。
蘇白芷應了一聲,走了出去,走了幾步,突然剎住腳步,回頭沖著身后的張崎說了一句:“你一夜未休息,今天放你假,我讓阿蠻做了白粥,配上小菜,你喝上一碗,就去自己的屋里睡一宿吧。”
她說完就走,留下一個背影給身后人,張崎張了張嘴,感激的話說不出口。……不是因為一碗粥,不是因為她讓他去吃早飯,……他根本沒想過,就是臨時當了一夜的看門的,還有人記著他會累。
眼前這個少女,是把自己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看待的!只單單這一點,張崎便心暖了。
蘇白芷根本不可能知道,她一個善意的微不足道的舉動,會這么輕易收服一個人的心,從此,她有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追隨者。是陸方那種追隨,比不上的。
蘇白芷大步朝著山水廳而去。她身邊兩個丫頭,一個阿蠻,一個銅雀,都被蘇白芷遣到大廚房去給大家伙做早飯了。
兩個嬤嬤被蘇白芷派了出去,大早上進西城,到上京城里頭去找來人牙子。這個院子里不能空,每一項都需要人去照料去打理。
紅柳和水杉,自打出了昨夜里蘇朗明不問自來的那回事,她就是膽戰心驚,手里揣著膽兒呢,她吩咐紅柳和水杉,一步不離地照料林氏。但凡有個意外,也好給個人立刻來稟明她。
而侍衛處,蘇白芷認為,決不能松懈了每日里的訓練。不能懈怠,一旦懶惰,必然很難處理。除卻張崎,陸方領著侍衛處的人馬,大早上操練了一回合了。
所以說,這一處別院好啊,之前目測給出的占地面積,簡直就是小瞧了它啊……何止兩三千平米!
這別院依山而建,院子深處,有一處小型足球場大小的場地空著。陸方就把那一處作為侍衛處的訓練場。
這樣安排下來,反而是蘇白芷身邊沒了人照顧。銅雀還不愿意的,結果蘇白芷一句話搞定她:“小雀兒,你家小姐我是斷胳膊少腿了?還是生活不能夠自理?離開個人,你家小姐就活不成了?”
三個問號,問的銅雀面紅耳赤,蘇白芷才揮著手:“小雀兒,快去吧,好歹三十好幾號人吶,阿蠻一個人可忙不過來。你去幫她吧。”
這是前話,蘇白芷大步踏進山水廳,她從右腳跨進山水廳的正門開始,筆直地朝著正中央那個主座大步邁去,經過大廳中央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蘇白芷,等的不耐煩,只能來回踱步的蘇老爺子的時候,腳下連打個頓都沒有,筆直地朝著主座大步走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坐,祖父。”
蘇老爺子看呆了……這,這是不是反過來了?
可面前那少女,攤開手做著“請”的手勢……怎么那么的大氣啊!
天啊,天啊!
“芷姐兒你……”說到一半,倏然剎住。那面前坐姿不拘小節的少女正含笑望著他,那眼神分明是鼓勵他說出來。
可是可是……他需要她鼓勵什么啊!她把他當做什么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