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找不到這個寫出《明日歌》的人,龐蒙哥逼問紅柳和水杉:“這詩是從哪兒聽來的?”
紅柳和水杉對視一眼,二人才道:“是我家小姐說給我家夫人逗趣的,我家夫人向來喜愛詩詞歌賦,斷定這不是先賢所作,而我家小姐從小到大也沒出過上京城,這才讓我們姐妹倆來尋這個寫詩的人。夫人的意思是,這人肯定在上京城都里。”
“這就怪了,既然是從你家小姐那兒得知的,你家夫人何不直接詢問你家小姐?”一旁的安牧善靈思敏捷,很快就道出疑點。
紅柳又向安牧善福了福身子:“好叫安公子知曉,我家夫人心疼小姐,這原就是我家夫人一人對這寫出《明日歌》之人的欽慕,小姐勞累,夫人并不想再勞煩小姐,若是叫我家小姐知曉,夫人在尋這人,小姐一定會廢寢忘食也要將此人給我家小姐找出來的。”
忽地旁邊響起一聲嗤笑,“如此說來,這世間還有如此至純至善之人?你家小姐快比上二十四孝孝子了。”
此話猶如打臉。一個粗字兒都沒說,就已把人貶低至斯。
紅柳大怒:“龐公子,你對我家小姐很了解嗎?奴婢忽然想起我家小姐曾經教育過奴婢的一句話,我家小姐說,不知者沒有發言權。公子知道我家小姐么?”
龐蒙哥妖艷的桃花眼現出風暴般的惱怒,但以他這樣的身份,卻不好大庭廣眾之下,與個奴婢計較。
他廣袖一甩,鼻子中冷哼一聲,以此表示不滿。
倒是他的摯友安牧善清冽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隨即開口詢問:“不知二位是哪家府上的?”
“蘇府,奴婢姐妹二人是鎮國大將軍家里的丫頭,蘇大夫人身邊伺候茶水的。”
此話一出,又是滿堂皆驚。但隨即便就眾生百態,各自眼底或者戲謔,或者意味不明。
“哦……”龐蒙哥長長地“哦”了一聲,少年的聲音不無輕挑:“原來是去了蘇家別院休養生息的蘇大夫人啊。那你家的小姐是蘇家大姑娘了吧。”
不知為何,這少年的話沒有問題,這少年的語氣怎么聽怎么叫人心里膈應的很。
紅柳再想說什么,卻被一旁的安牧善給阻了。
只聽安牧善如是說:“二位先回府吧,其他且不論,只這一首《明日歌》,我也是極為歡喜的,不光是你家夫人想要見一見這位才情出眾的的神秘人,我和龐公子也是心之所往。回去稟明蘇大夫人,就說,‘安氏書局’一定盡己所能,助她找到這首《明日歌》的主人。”
兩姐妹一愣,連忙回過神,再次朝著安牧善施了一禮,“如此,多謝安公子費心。我姐妹二人明日再來。”
蘇白芷根本不知道,就因為她無意間吟誦了一首后世知名的詩,她娘的無心之舉,引來今日這番插曲。
而插曲……,在不久之后,變成了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麻煩。
她此時正在城南的“陳氏布莊”,“陳氏布莊”坐落在知安街上。占據的地理位置還是相當不錯的,知安街算得上城南一處較大的街道了。
此時正是午膳時候,大街上沒有早市的時候人多,蘇白芷手里捧著一個粗瓷大碗兒,手中筷子夾了一塊炒雞蛋放進碗里,一邊兒吃著飯,一邊兒聽著掌柜的和伙計說著“陳氏布莊”的陳年舊事。
因著到了中午,布莊的掌柜客氣,留了她用午飯,她也爽快地應了下來。這般爽快,沒有推拒,倒是讓掌柜的吃了一驚。
布莊的掌柜也姓陳,他父親原就是陳家的下人,后來隨著蘇白芷的外祖母到了林家,一直管理著這處“陳氏布莊”。后來現任掌柜的爹去了,林氏就讓現在這個掌柜管事。蘇白芷喊他陳伯。
“大姑娘別看這布莊現在生意蕭條,當年可也有光鮮的時候。”說到此的時候,陳伯眼里出現了懷念,“哎……老奴沒有我爹的本事,這才布莊打理成這副蕭條樣,要不是夫人仁慈,養著老奴這樣沒本事的人,老奴哪兒能夠活到今日啊。
夫人對老奴不薄,老奴卻,卻……嗚嗚……”
說到傷心處,情真意切,蘇白芷看著陳伯這樣一個老人家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飾地慟哭,不禁腦仁兒有點生疼。……她是最不擅長安慰別人的。
這下好了,蘇白芷手忙腳亂地放下手中的碗筷,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陳伯,竟然說:“陳伯,你不要難過了,以前是以前,現在母親將‘陳氏布莊’交給我打理了,布莊很快就會生意興隆起來的。”
陳伯果然不再埋首痛哭了,他聽了蘇白芷的話,從膝蓋里抬起頭來,愣愣地看了蘇白芷一眼,然后……接著埋頭痛哭。
蘇白芷腦門兒上沁出豆大汗珠,……這是,又哭了?哭得比先前還要帶感,悲戚。
為毛啊?
這是為毛啊!
她說錯什么了?
“嗚嗚……嗚嗚……,老奴能侍候小姐,是老奴的福氣。這布莊的事情,小姐有心就好了,不必勉強自己。”
好吧,蘇白芷腦仁兒不疼了,腦門兒上卻似乎出現三條筆直的大黑線。
這廝原來是不相信她啊……早說啊,哭毛?哭得她莫名其妙。
“那個陳伯啊,您老這么鼻涕眼淚胡亂抹地哭,陳伯母知道么?”
“啥?”
對上對面這個滿臉懵然的老人家,蘇白芷暗自翻個白眼,本來就沒指望一個古人懂得現代人的幽默。
還好,因為這么一打岔,這位特能哭的老人家終于不再哭嚎了。
陳伯猛地恍然想起,這不是還在吃飯么,他指著蘇白芷面前的碗筷:“大姑娘多吃些,別客氣。”
蘇白芷望著面前白花花的米飯,已經沒了食欲。搖搖頭:“我吃飽了,先去外間看一看,陳伯吃好來外間找我。”
蘇白芷都放下碗筷了,作為人家下人的陳伯自然也不好再繼續賴著屁股坐著吃,憨厚著笑著說道:“吃好了,吃好了。老奴陪著小姐去外間看一看。”
“既然陳伯吃好了,那我就不去外間看了,陳伯把這些年的舊賬都拿到賬房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