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用這個……這拼音做什么?”德明公又問。其實心里已經激動的無以復加。
蘇白芷環視了一圈眾人,懶洋洋地說道:“諸位老大人們心有日月乾坤,其實不都已經猜出來了么?”她卻是不給個正面的說法。
德明公額頭隱隱約約沁出汗來,聲音略帶急促地追問:“你到底要用它做什么!”就算猜出來一些,卻一定要蘇白芷給一個明確的答復。
蘇白芷不再繞圈子,陡然坐直了身子,肅然道:“教化百姓。”
“你要用這個辦法教百姓讀書?!”
“是。”
“你瘋了!”
蘇白芷淡淡掃了竹室中眾人一眼:“不,我沒瘋。”默默道:“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若是我大慶朝的百姓各個識字明理,大歷朝焉能不興?中興天下又豈是空談而已?如今大歷王朝雖強名在外,可也做不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
漠北有狼,南燕有狐,都是禍害我邊疆百姓的罪魁禍首。國強則民強,反之,民強則國也強。此事本相通。為何不能普及知識?”
袁公等人久久不語,他們覺得嗓子眼干澀的緊。德明公抓了桌案上的一杯酒水,就一口灌了下去,半晌才嘶啞著聲音說道:“所以說,你瘋了。這根本做不到!”
“不,德明公,你心知肚明。我沒瘋。這件事曾經做不到,現在不同了。有了拼音注字法,普及知識是可以做得到的。你知道是這樣的。你只是不敢去想,不敢去做這件事情罷了。”蘇白芷盯著德明公的臉上,似狼的眼死死地盯住德明公,不肯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她雖然沒有特別解釋什么是拼音注字法。但是竹室里的九位老大人心知肚明。同樣心知肚明的是,只要這拼音注字法的方法普及開,老百姓們學習大字就會簡單許多。可是……就算這樣,此事還是會有許多障礙。
德明公老臉漲的通紅,被個小輩當面戳穿自己的心思,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你說可行,你說老朽是不敢去想,不敢去做。你要老朽做什么?老朽這大把的年紀了。能做什么!非得折騰的老朽們不能安享晚年嗎!”
這話說的忒的狠了,蘇白芷并沒因此臉色慘白,反而撇唇不屑一笑:“對,您老了,您幾位老大人們都老了,拼搏的事情,改革的事情,交給下一輩來做就好了。您幾位大人們心里是這么想的吧?”蘇白芷毫不留情道破竹室里幾位老大儒內心的想法。
“呵呵。您幾位都這么想了。總認為年紀大的人缺少了激情和動力,像這種斗志高昂的事情,就該交給下一輩的年輕人去做。是。您幾位老了,要安享晚年了,不能再折騰了,您幾位沒錯,人老了本就該兒孫滿堂,享受天倫之樂。
是啊。是該享樂了。那我告訴您幾位老大儒,能被人稱一聲老大儒,您幾個地位擺放在那里,誰也不能逾越半步,做出不和身份的事情吧。年輕人倒是一身血氣方剛,想要為國做點事情了,可您幾個是誰啊?
——是老大儒啊!是咱們大歷王朝的當世大儒啊!您幾個活著呢,活著地位就在那兒,年輕人倒是想要做事啊,可是您幾個老大儒坐著那兒呢,他們敢越過幾位老大儒嗎?
敢嗎?敢嗎!
——不敢!不敢對吧,不敢的話,只能干坐著,什么事兒也不能做。守著幾位老大儒去了,等他們那批年輕人上位了,當年的年輕人也老了,老成了和您幾位老大儒一樣的大人物了。
當年的激情和熱血褪去了,剩下的就是和您幾位老大儒一樣的畏縮不前了,好不容易守著啊守著,守到了自己上位了,守到了美名遠播了,怎么能夠為了一件不確定的事情動搖自己一輩子積攢下的好名聲吶。做成了,人家認為是理所當然,做不成,哎呀媽呀,這一生的名聲都毀了!
不行不行,這種熱血的事情,這種激情澎湃的事情,還是交給年輕人去做吧。”
蘇白芷仿佛沒有看到幾位老大人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繼續譏嘲:“瞧,這不,都想著交給年輕人去做了,卻忘記自己就是從年輕人熬過來的了。一批又一批,一屆又一屆,年輕人啊,坐到您幾位老大儒的位置上了,都不敢再去想年輕時候的夢了,都想著算了吧,往屆里都是如此的。
這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呵呵,理想在澎湃,經歷百年,千年,卻從沒實現過。”
蘇白芷的眼掃過幾人臉上:“教化眾生,肯定不是我蘇白芷第一個提出來的。第一個提出來的人,到現在為止,這個目標都沒有實現吧?
呵呵,都想著讓年輕人做呢,那你們倒是退位讓賢啊,你們坐在這個位置上,卻不做事兒?我的天啊,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事兒啊!好似臨老,誰都要愛惜羽翼了,反而少了當初年輕時候有抱負有理想一往直前的勇氣了。”
銅雀和阿蠻跪坐在蘇白芷身后,二人噤若寒蟬,身子顫成了篩糠。天啊,大小姐瘋了吧,她怎么敢這么罵這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儒啊!
“奴婢替我家小姐向眾位老大儒們道歉,請眾位老大儒看在我家小姐年輕不懂事的份兒,不與我家小姐計較吧。”
銅雀看那幾個老大人的臉色不大好,慘白著臉連忙道歉去:“奴婢愿意為我家小姐代領責罰。三十鞭子不夠就五十鞭子,五十鞭子不夠,就一百鞭子,奴婢絕對不喊一聲痛,只要幾位老大儒們心情舒坦了就行。”
蘇白芷詫異地看了一眼忽然跪伏在地的銅雀,還沒等她斥責,就聽一向沉穩的阿蠻也叩首道:“奴婢愿同領責罰,請老大儒們看在我家小姐年輕的份兒上,不與我家小姐計較了。”
那幾個老大儒們臉上分外的精彩,比剛才還要精彩。那一聲聲“老大儒”,一聲聲她家小姐“年輕”……實實在在地打臉啊。
蘇白芷差點兒笑出聲了。這……兩個活寶,大概猜不到,她們的求情,在幾位老大人們眼中,絕對不是“求情”,這簡直是“火燒焦油”。
“小姐,夫人昨日說您發燒了,您是腦子燒糊涂了,才胡言亂語的,快快與幾位老大儒們認個錯吧。幾位老大儒德高望重,絕不會和您一個小姑娘計較的。”阿蠻連忙拉了拉蘇白芷。
蘇白芷抽過袖子:“我母親還躺在床榻上修養呢。”怎么就知道我發燒了?
一句話否認了阿蠻的說法,蘇白芷淺笑著看向袁公等人,淡淡說道:“幾位老大儒們還認為我瘋了嗎?”
她還敢再問!
袁公等人怒瞪雙眼。
一室安靜,雙方似乎是在無言抗爭著。
半晌,袁公等人互視一眼,德明公沉聲怒問:“你是瘋了。如果你是想要我等陪你個小娃一起瘋的話,就拿出個章程來吧。”
“果真只要拿出章程來,幾位老大儒就……?”蘇白芷的瞳子瞬間清亮起來,注視在德明公等人的身上,瞬間讓德明公等人覺得有一種后悔的感覺——自己是不是上了賊船。?
“哼!你先拿出來章程再說。”德明公冷哼一聲。
蘇白芷一改先前的清高譏諷的嘴臉,笑瞇瞇乃至有些狗腿地討好笑著向她身側的丫鬟伸出一只手去,眾人就見那個首先站出來替蘇白芷求情的丫鬟,將一卷軸交到了蘇白芷的手里。
“章程在這里,諸位老大人們請看。”
“唰”的一下,蘇白芷攤開了那卷卷軸。
袁公心里“咯噔”一響,問道:“你早就準備好了?”那剛才還這么激他們幾個老家伙做什么!心里無端端冒出一股火氣。
“哈哈,袁公莫要生氣。您瞧,我這不是知道幾位老大儒是真正的當世大儒么?絕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就不敢去做這種為國為家的好事的。”
蘇白芷此話一出,幾位老大儒心中頓時同罵道:屁!你先前可不是這么說的,剛才把他們幾個罵的狗血淋頭的是誰啊!
“小姐,外頭來了一伙人,成心搗亂的。怎么辦?”張崎在門外急急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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