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賦

第八十九回:滟秋橋上嬌羞語 臥玉懷中目傳情

墨軒不禁噗嗤笑道:“少爺,也不是不曾見過女子,你怎么如此慌亂?之前有多少香脂水粉,爭先往你身上撲,你倒是像老和尚似的只曉得閉眼。墨軒還以為你是那坐懷不亂柳下惠呢,今日才明白,少爺也是平常男子。”

謝梨安道:“你知道什么,這蘇家姐怎可與那些庸俗女子相比?從來都說女子嬌弱,可那日我見了她,才明白世間的女子竟也能有那樣的氣度……”他說著,不禁回想起初次與蘇凝玉相見之時的場景,便不覺有些癡了。

墨軒不解問道:“是怎樣的氣度,我怎么不曾感覺?”

謝梨安輕笑道:“我若是說了,恐怕有大不敬之嫌呢!”

“哎呀少爺,此刻也沒別人,你就與墨軒說說,我還能說出去不成?”

謝梨安也是藏不住話,便道:“頗有當年武昭儀之氣度,‘山窗游玉女,澗戶對瓊峰。巖頂翔雙鳳,潭心倒九龍。’”

“你是說她像女皇帝?”墨軒驚叫道。

謝梨安“啪”的一聲拍在他腦袋上,輕聲道:“你這樣大聲,倒不如說出去了!”

墨軒吐了吐舌頭縮了縮脖子,再不多言。

午夜江聲推月上,浪花如雪寺門前。放花燈的姑娘們都已漸漸散去,云水河邊也慢慢恢復往日的寧靜。

謝梨安久不曾等到蘇凝玉,便以為她終不過是想耍弄于自己,內心頓時愴然,不禁哀婉念道:“水邊臺榭燕新歸,一點香泥,濕帶落花飛。”

才剛言畢,便只聽有人回道:“黃昏庭院柳啼鴉,記得那人,和月折梨花。”

謝梨安一時不能反映這句是應對自己的,只不住感嘆道:“這冷清月光之下,竟也有知己與我吟詩,到底不枉我來此一遭。”

誰知此一句呆話一出,那樹影參差處便傳來盈盈笑聲,往那邊看去,只見立著兩個裊裊婷婷的女子,謝梨安當下失了態,只叫道:“可是蘇姐來了?”

墨軒見謝梨安竟顧不及自己的形象,急忙拽了他的衣袖道:“少爺,多少還是克制一些。”那謝梨安聽罷不禁羞赧,尷尬一笑。

那兩位女子緩緩走來,直至到了面前,蘇凝玉方才作揖道:“凝玉見過謝公子。”

謝梨安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把兩只癡眼呆呆地看著她。

今日的蘇家姐,仍是傾國傾城,卻又有不同于那日在青玉樓里見到的那般感覺,似別有一番清雅之感。

蘇凝玉見他呆了許久,不禁掩嘴輕笑,身旁的丫頭巧月也聲笑道:“姐,你看他好似呆了,哪里像傳說中那樣風流倜儻。”

一席話聽得墨軒都羞了,可那謝梨安似是還不曾清醒。

墨軒心急,推了他一把,本只是想讓他醒來,卻不想這一推,倒是把他推到蘇凝玉懷里去了。

那蘇凝玉倒是不曾躲閃,急忙伸出手扶住他。

二人此一時靠得更近了,謝梨安只聞得她身上飄來的陣陣花香,似是有些迷醉地念道:“著意聞時不肯香,香在無心處。”

蘇凝玉聽罷登時緋紅了臉,聲道:“公子還是快快起來吧,只怕被路過的人看見恐損了公子的名聲。”

謝梨安聽她這般說,方才醒來,趕忙站了起來,佯裝理了理鬢發道:“是……是謝梨安無禮了。”

那巧月見罷上前一步攔在蘇凝玉面前,大呼叫道:“哎呀呀!哪里來的野男子,才剛見面就往人家女兒家懷里鉆,要是說出去,指不定會生出怎樣的謠言呢!”

墨軒因記著那一日在青玉樓前她曾嘲笑過自己,故而忍不住回道:“人家姐尚不曾說什么,你這做丫鬟的倒是多嘴!”

這巧月哪里就是好惹的,一仰腦袋道:“人家公子都已道歉了,你這做下人的倒是會惹事,想來可憐這玉樹臨風的公子,身邊竟帶著你這樣一個呆頭呆腦的下人!”說罷翻個白眼,得意洋洋再不看他。

“你說誰是下人,我可是少爺的書童,堂堂正正讀書人,豈是那些下人可比得的!”墨軒急道。

他雖不曾取得過什么功名,可好歹也是讀過書的,走到外面認識的不認識的,也都會喊一聲墨公子,哪里受的了這樣的侮辱。只是可憐他笨嘴拙舌,今日遇見這伶牙俐齒的巧月,真真是要受罪了!

巧月冷哼了一聲道:“喲!你竟也讀過書?我倒是絲毫看不出,既然如此,我來問你:‘長君之惡其罪,逢君之惡其罪大’,此話是誰人所說!”

墨軒抱拳道:“自然是亞圣孟子所言!”

巧月聽罷銅鈴雙眼一瞪道:“你既然聽過此話,卻可知罪!”

墨軒一臉茫然,攤了手道:“我知何罪,我何罪之有?”

“主子有過失,卻不加以勸阻,已不是罪,主子不曾犯錯,你卻助他犯錯,豈不是罪大惡極!”

墨軒被她說得有口難辯,結結巴巴最終無奈皺眉道:“此話從何說起喲!我哪里就助主子犯錯了?”

“你還嘴硬!才剛你家公子,好端端一個懷瑾握瑜的男子,卻被你推到我家姐懷里,你豈是不知男女授受不親,如今有了肌膚之親,你要你家公子給我家姐一個什么交代才好!”

巧月說得振振有詞,而墨軒卻早已詞窮,他只恨自己不懂審時度勢,一步一步上了這女子的當。此刻沒有他法,只得眼巴巴看著謝梨安。

可那謝梨安哪里顧得著他,一雙眼睛根本不能離開蘇凝玉絲毫。

那蘇凝玉雙頰緋紅,慶幸這月光朦朧,不至將她的羞澀一展無余。

聞聽巧月要問謝梨安要交代,蘇凝玉便更加煙視媚行,直把帕子往巧月身上一拍道:“你這蹄子,在胡說些什么?”

那巧月倒是委屈起來了,嘟著嘴道:“巧月這不是怕姐委屈嗎,才剛見面就被他占了便宜,原還以為是什么風度翩翩的男兒,卻與那些流氓無異。若不是看在他是謝太傅的公子,巧月可不只是動動嘴皮子這么簡單了。”

蘇凝玉聽罷,只嗔道:“就你多嘴!”說著,又微微抬起瀲滟明眸,帶著些許羞澀地看了一眼謝梨安。

詩云:

玉漏銅壺且莫催,鐵關金鎖徹夜開。

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Ⅰ№Ⅰ№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