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賦

第一百一十回:天涯海角如妾意 嬌艷欲滴待君摘

蘇凝玉的臉上忽然蒙上一層冷漠,將才剛的俏皮掃之一空,謝梨安看在眼里,只覺些微有些異樣。但可憐這剛剛情竇初開的公子,寧肯信是自己看錯了,也斷不愿相信這蘇家小姐會隱瞞自己什么。

沉靜了一會兒,蘇凝玉回頭與他莞爾一笑道:“公子,你我也不要再耽擱了,早些上路,早些到那梅浮溪,也好解了你心頭之惑。”

謝梨安點了點頭道:“姑娘言之有理,只是不知我該如何從這蘇府離開?”

蘇凝玉走至門前,二話不說將門打開,笑道:“就從后門離開,又有什么關系呢?后門處的下人我早將他們打發走了,否則上元節那天,我又怎么去赴公子之約呢?”蘇凝玉說著便大步走了出去,謝梨安此刻竟也絲毫不覺有什么不妥,應了一聲便跟著蘇凝玉出去了。

這蘇府之內不知為何,連個巡夜的人都沒有。遠處倒是有歌舞之聲,蘇凝玉只道是爹爹又請了朝中眾臣來,不必理會。

一路之上不曾遇見什么人,便是有一兩個路過的小丫鬟,見了蘇凝玉也栗栗退至一邊不敢抬頭。

順利到了后門,蘇凝玉上前推開門,才剛踏出一只腳,忽然似是見了鬼一般又退了回來,匆匆將門關上,似是自語道:“他怎么又來了……”

謝梨安見罷上前問道:“門外是什么人?”

蘇凝玉看了他一眼,蹙眉道:“只怕是你我都不想見的人。”

謝梨安更甚不解,看著蘇凝玉更顯焦慮的臉,不禁愈發好奇,便也大著膽子推開門,只見門外停著一頂轎子。這轎子看著眼熟,無奈月光朦朧,不能看得清。

“莫非這轎子……”

蘇凝玉打斷道:“別看了,門外是太子殿下的轎子。”

謝梨安聽罷心內略有不悅,忍不住問道:“凝玉,你與太子果真是……”

誰知話不曾說完,那蘇凝玉便嗔道:“此一時你不想想該如何是好,倒是來責備我?若是太子看見你跟我在一起,他會怎樣想?必然你我都不會有好下場!”蘇凝玉竟急得雙頰泛紅,眉頭難展,來回踱步,不能鎮定。

謝梨安見罷也知自己話不適宜,又想起才剛在柴房之中她與自己說的款款情話,不覺也慚愧了起來,便輕聲道:“是我怒了,我不過是起了糊涂心思,因才說了惹姑娘氣的話。”

蘇凝玉沒好氣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輕嘆道:“你也別說這樣折煞我的話,你心里想了什么我清楚得很。可這畢竟是東宮太子殿下,你讓我如何拒絕他?此刻他在府內,不知是來找爹爹的還是來尋我的,便就算不是專門來見我的,只怕不多時也要著人來尋我,若是尋不見,定不得罷休。如今……”她低頭思忖了一會兒,小聲嘀咕道:“唯有三十六計,走為上了。”

說罷,她拽起謝梨安的手便往外去,謝梨安一時還不知發生了什么,便踉踉蹌蹌出了蘇府。

蘇凝玉帶著他飛奔離開這大府邸,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剛想歇息片晌,便聽身后有人道:“才剛逃跑那人是老爺要抓去問話的,若是尋不得,拿你們是問!”

又聽有人道:“小姐也不見了!”便聽得那一處亂哄哄嚷做一團。

見蘇府的人四處皆是,二人不得已只得躲在一處草堆里。謝梨安聽得風聲鶴唳,只覺陷入四面楚歌之中,不禁唉聲嘆氣起來。

一回頭,卻見躲在自己身后的蘇凝玉正看著那群人掩著嘴小聲竊笑,不覺好奇道:“怎么,你不怕嗎?”

蘇凝玉笑道:“怕什么,我高興還來不及哩!自小在那府邸里,每每出門要么是得了爹爹允許,要么就是膽戰心驚瞞著他,從來也沒這么自在過。想來那什么女紅,哪里適合我?還是這廣闊的天地最能得我之心呢!”

謝梨安聽罷,竟覺得有些心酸。他雖見了那么些面含嫣然的女子,卻從不知這些女子的悲涼,一輩子不能得以自由,此該是多么殘忍之事……

想至此處,他竟想起了一個人來。想起那在辭鳳樓里,幾次三番將自己從危機里救出的神秘少女菀檸,想起她與自己說過的那些當時不知所意的心里話,如今他全明白了。

那樣精明強干的女子,好些男兒都不及她,可她到底也只是囚籠之鳥罷了。

蘇凝玉見這謝梨安有些癡楞,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怎么了公子,你是覺得凝玉與原先不同了?不似你所想的那樣溫婉賢淑,所以后悔了嗎?”

謝梨安聽罷急忙道:“小姐哪里話,在下只是佩服小姐的見識罷了。一個女子,有這樣的膽魄,我只怕贊嘆還來不及呢!”

蘇凝玉用一雙水眸看著謝梨安,略有些羞赧道:“正是知道公子是這樣的人,知道唯有公子能理解凝玉,凝玉才愿意與公子作伴的。”

謝梨安一時有些不知所言,又覺得不該不說些什么,竟全然忘了此時的處境,站起身來作揖道:“多謝小姐。”

不等蘇凝玉先吃驚,那一群舉著火把的人便發現了他,匆匆喊道:“在那里,在那里!”

蘇凝玉嘖了一聲,沒好氣的將他拉了回來道:“傻兮兮的,還什么風流公子。”

謝梨安欲解釋什么,便被那蘇凝玉壓在身下。他以為是什么誤會,急忙想爬起身來,卻被那蘇凝玉掩住了嘴。

“噓,公子莫要再出聲了,他們尋了來,你我可都沒什么好下場了!”她說著,便靠他更近了一些。

謝梨安說不了話,只得睜著眼睛看著與自己只有些微距離的蘇家小姐。她的碎發有些散在他的肌膚上,仿佛是小貓在撓著他的心,她的氣息柔軟,輕輕撲在他的臉上,又混了她身上的少女的芳馨,竟讓他近乎醉了。

他此刻只想,這莫非是一場夢?若果真是夢,他愿永眠不醒。

詩云:

借水開花自一奇,水沉為骨玉為肌。

暗香已壓荼蘼倒,只此寒梅無好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