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比試先
第十九章比試先
聽鸝館的大堂中,鈴聲的尾音清揚裊裊,繞梁不散……嘎然間,忽的四下里一片寂靜。
晴雯耳朵一豎:“怎么鈴聲就驟然停歇了呢?!”
原來是那曦月姑娘,她沒有發出“游戲開始”的聲明,她只是靜靜地將手按在了那只特從風息觀請來的鈴鐺上,獨獨示意給拜月。
拜月得令,“砰砰砰——”,一時間,戰鼓雷動,花團繞圈。
緊張的人們在鼓點的激越中頭冒汗、手發抖、眼不眨、氣不喘地傳花忙,生怕給……
幾乎與此同時,晴雯開口亮嗓。
要知道,對擊鼓者有一個基本的要求,也就是,拜月得識得晴雯唱歌會到哪里是個結尾,由此,拜月好斷定自己在哪里歇鼓、收尾。
這樣,在晴雯即興頌出唱詞、發出最后一個音的同時,拜月才能恰當地做到偃旗息鼓。讓歌唱的唱詞和擊鼓的最后一個鼓點同時發生。否則,鼓者就算失職,就得出局、換人。
剛才閑話聊天間,有個書生就提到過這個規矩。在胡人的游戲里,這擊鼓傳花的鼓手若能不出閃失,堅持到游戲的最后沒被換掉,那樣,他就可以實現一個事先就寫好了的私密“愿望”,到時候,任何外力都不得阻攔。
如此可以推斷,爭取到這個鼓手位置的拜月姑娘,想必一定早就有所寄望,也有勢在必得之心。
這個游戲的設定,不僅要求擊鼓者有足夠的警覺性,更要求唱者有不簡單的功力,能做到自己口中唱詞的結尾不那么輕易就讓擊鼓者給預見到。
無論是怎樣或繁復、或奇怪的規矩,反正,第二輪游戲已經開局。
反正,每個參與者都一樣地騎虎難下,晴雯這樣想著,為自己鼓了鼓勁兒。
幾乎在鼓點聲起的同時,晴雯的歌聲響起,脆亮的嗓音并沒有被激越的鼓聲所埋沒。
“蒙面”拜月的額頭也已滲出了汗滴,這不全然是因為雙手擊鼓使出了全部力氣,更是,她一直在全神貫注地用耳朵諦聽著晴雯的唱詞。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小園,希望花開早。”
女娃的腔調百靈鳥般清麗婉轉,果不其然,晴雯的歌唱恰好踏在了“砰砰”不歇的鼓點之上,且將舒緩、放松的能量輸入到緊張的鼓點之中,將凝滯、迅疾的鼓點給悠悠然地帶慢了下來。
此時,坐成一圈的人們也關注著鼓點和歌聲,要知道,如果鼓點和歌聲配合得當,兩下一起起勢,一起停歇,那倒霉的,可就只剩下這幫傳花人等啦。
花團到手,鼓點歌聲同歇,這時,逮到誰,就得輪到誰“放血”。
所謂“放血”,就是要那被逮到的、沒能將花團傳給別人的輸家,去支付“聽鸝館特有的流通紙牌”。
這紙牌,可是得用終點勞動,或是真金白銀才能換購的哦。
傳花中,人聲呼哧帶喘,手上緊趕緊倒。看官們請繼續看下去: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晴雯繼續悠悠而唱,拜月鼓點落落而和。
韋小寶聽得這粗茶淡飯格調、鄰家小妹嘰歪的歌曲《蘭花草》,不禁掩面:“晴雯姐姐,咱家里這點私事兒能上得了廳堂嗎,也叫你給抖落出來!”
寶玉可不像韋小寶這么不OPEN,他一面隨大流兒圍圈而坐、應景傳花,一面卻細聽這歌詞:“嗯,這唱的是身邊發生的小事兒,說的是怎么侍候蘭花草,挺生活的。”
寶玉不禁艷羨起晴雯姑娘來,她跟自己年齡相仿,雖然受到來自各方的奴役、壓制,生活在底層,卻難得還保有著這份侍弄花花草草的小心境,這讓寶玉心里直嘟囔:“相比之下,只有我最苦X,我想唱歌可不敢唱,小聲哼哼還要東張西望……”
通透的小晴雯可知道一個理兒:今兒個這游戲進行當中,唱詞是風花雪月的最最好,是下里巴人的也罷,最重要卻在于不能輕易停唱,否則,歌罷鼓歇,作為鼓手的拜月姐姐可就贏定了。
現在,晴雯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搜腸刮肚地想歌兒,掏出心窩里的歌曲也好放聲把歌唱,鼓不停來花常傳,忙不迭來沒個完。
想歌詞兒,不掉鏈子,不讓鼓點摸不著自己到底在哪里結束——“這可真是個難題!”
晴雯鼻尖出汗,嗓音有點發抖,書到用時方恨少,歌到戲耍囊現空啊!
這檔口,拜月手上的擊錘幾此三番都要掉了,她咬牙堅持著擊鼓不停,且和著晴雯那不著四六、東一句西一句的唱詞兒,拜月心想:“小晴雯你這一氣兒也唱出了個三四五六七八首歌曲了,從種花草開始,到吆喝著‘豬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再就是‘洗刷刷、洗刷刷’,把你那點小侍女所能見識到、接觸到、能從勞動中總結出來的干貨,怕是也唱出了個七七八八啦。我倒要看是到底是你歌庫不枯,還是姐姐我底蘊有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