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甘花溪畔
第一百五十七章甘花溪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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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儀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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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還窸窸窣窣的田里,突然爆起一片嘻嘻哈哈的笑聲。
兩組稻客,分別來自青年組和小人組,剛才聽了田了和冷娃的頂牛,他們都沒有停下手上忙著的活計,此時,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搭腔、起哄、挑事著……田間溪畔,一片熱鬧。
冷娃這幫后生們都在暗暗發力,他們悶著頭、撅著屁股奮力收割,希望追趕上另一對青年組的領先勢頭,他們好想通過自己那雖不嫻熟、但分外賣力的農活,來博得年長一些的大哥們的承認啊,在他們這些少年的心里,這比得到姑娘們的認同還要重要。
只見鐮刀所到之處,一株株稻子從“腳踝處”被齊齊斬斷。由于稻桿上的谷子很飽滿,刀刃一削掉稻子桿兒,那沉沉的稻子就馬上站立不住,會重重地撲倒垂下。
南巖已是第二年來作稻客了,故而,對于他來說,割起稻來,不能算是駕輕就熟,但多多少少,他還是掌握了割稻的規律,割得也較為自如、順暢。
只見他右手割斷稻桿,左手馬上順勢接住垂下的稻子,待這樣左右配合著、重復左右開弓的動作十數下后,十幾株攔腰截斷的水稻就已經被他牢牢給攬在手臂和胸膛之間的臂彎中,嗯,好大一捧!南巖會學著村民,雙手將一捆稻穗在地上跺一跺,碼碼整齊,然后,再撂到田埂上。
他正想沖田了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藝,一扭頭,看到少一挽起了褲腿,正從田埂上下來。
大家本以為少一因為年齡尚小,不會參加本季的搶秋,沒想到他竟來了。無疑,這讓小伙伴們很是興奮,遠遠近近、四散在地里的這些小家伙開始七嘴八舌地和少一打起招呼來。
咕咕皺了皺眉,站在田埂上,看著眼前的金色麥浪,不禁壯懷激烈,想起了老夫子的言傳身教,咕咕好像被附體般,她學著老夫子拗著身子,左搖右晃著,不經意地脫口而出:“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她這剛一出口,就見好幾塊土坷垃從深深的稻田里四下里飛出、砸來,好一場不買賬的“土坷垃雨”。
咕咕笑著趕緊逃跑,心說你們這幫反智的文盲。
身后的小辮子隨著她的腳步一翹一搖的,看上去好滑稽,好像是從青蛙舌頭里逃走的飛蠅一般。
大家都想一睹上過二層樓的少一是怎么割稻子的,于是,一個個從田里直起身子,擦汗的擦汗,摘草帽扇風的扇風,喊累的喊累,然而,別看他們很忙活,但他們的目光可全都鎖定在少一身上。
少一這一生瓜蛋子,正試探性地走下齊腰深的稻田,他尷尬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百里奚。
百里奚很快會意過來,他知道,自己得給少一做個示范。
百里奚大拇指朝下,其余四指并攏,將眼前兩簇鄰近的稻子攔腰斬獲,用手攏在自己的臂彎中,然后,他左手捏緊稻子,右手上的鐮刀發力,爆發式地向稻子捆的根部用力割下去。
“嚓——”,十幾株斷了根的稻子已攥在百里奚手中。
看著百里奚手中幾束沉甸甸的稻子,上面還掛著數十顆谷子,少一突然有種莫名的沖動,老農民的血脈整個被喚了起來。
他不顧眾人的目光,學著百里奚方才的樣子,四根手指將稻子桿兒勾入手心,一下子,他的手心就感受到了米粒兒結實的質感,而鐮刀似乎不用他使喚,就直直向稻子桿割去……
“嚓——”
這聲響美妙得簡直讓少一入了迷,這不就是收獲的號角嗎?!
眾人原以為,少一要不就是很笨很拙,要不就是能使出什么他們未曾見過的高招,結果,小兒少一的每一個動作都和其他人的勞作并無兩致,也沒有南巖那樣的抖機靈、耍花架。
大家看得興趣索然,于是,各自俯下身子,忙著收割自己眼前那一畝三分地去了。
“嚓——嚓嚓——嚓——”
聽,甘花溪畔,正奏響一年中最動聽樂章……
艷陽高照,大家伙的積極性卻不減,割稻、捆稻、碼稻……小半天的功夫,田埂上已經垛滿了新割的一捆捆稻谷。
看著水田里被各個小組給開辟出來的、七扭八歪、好像被狗啃過的“稻茬水路”正一一伸向遠方,大家你爭我搶的干勁更足了。
此時,連早上的歡歌笑語也因此時的忙碌而暫歇了,梗上的大碗涼茶也沒人顧得上來取了。隱隱的,田間透著一股較勁的氣氛。青年組和小人組開始牟著勁頭,暗暗比起賽來。
原本井字型的稻田,此時更加像待分割的棋盤了。看,正奮力向遠方“劃”著經線的兩股年輕人全都像鴕鳥一樣埋著頭割稻,遠望過去,就好像很多個小點,在一個勁地向遠處努著、努著……
由于四周是大山,自溪邊飄來的一股面香,竟然裊裊地攀上了這片金色的稻田,之后,又逡巡不散,讓稻客們垂涎不已。
有聞到飯香、扛不住餓的稻客,開始紛紛直起身子,向田埂這邊望過來。只見一個小姑娘扎著兩只歡蹦亂跳的小辮,肩上搭著白手巾,正擔著兩個擔子顫悠悠地從遠處走來。
她可不是一個人,身后還跟著一串嘎嘎叫囂的鴨子,原來,姑娘的扁擔頭上,還掛著一串地道的臭咸魚。遠看上去,這一隊就好像老夫子曾描述過的云中城出巡的皇家衛隊。
擔子里的面香和油星兒味吸引了大伙兒們的注意,青年組的小伙子們打頭,他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兒,趕來吃飯。照現在青年組割稻子領先的架勢,一時半會兒,他們估計著,那邊小人組的進度就是不吃飯也暫時還追不上他們,心里格外踏實。
小人組雖然割稻落后,吃飯可不甘落后,他們一個個臭小子搶著往田埂上跑,心里早盤算好了,要說比賽,那還有下半場呢,當下吃飯才是最緊要的。
咸菜被切成了小丁,早已經腌漬在海鹽和酸椒的油花里多時了,如今,被井水鎮過,冰冰的,被放在幾個小木盆里,擺在田埂上,等待著稻客們來夾取。
胡蘿卜掛底,菱形、條狀、方塊的豆腐、黃花菜、韭菜、蒜苗等各種時令蔬菜早已打成了“鹵兒”,和著一大木桶的酸漿,冒著騰騰熱氣,泛著一股讓人直咽口水的誘人香味。
咕咕先用大勺在木桶里順時針攪和了幾圈,以確保木桶里的丁食在從大勺中舀出來時,上面舀出的和下面舀出的食量能比較平均:有湯,還有實在的料。
她將一大勺香撲撲的澆頭淋在大海碗的白面條上,然后,雙手遞給眼前的稻客,立刻,引起后面排隊稻客們的一片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