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賞賜(二)
金齏玉膾原名鱸魚膾,因隋煬帝而得名,由金橙、香柔花葉鱸魚配以蒜、姜、鹽、白梅、桔皮、熟栗子肉和粳米飯等輔料蒸煮而成。.
因其味香鮮甜,魚肉潔白如玉、齏料色澤金黃而聞名天下,時有詩云:“共君無事堪相賀,又到金玉膾時”,之后的韋巨源更是把這道菜加到了有名的燒尾宴中,足見這道菜在唐時的盛行。
其中所需食材,比如金橙、香柔花葉,都是秋季收獲的果蔬,唐時的食材比較匱乏。
雖然有暖房培育的反季果蔬,但因違背自然規律,被世人視作不祥,所以除了少量種植以供皇家外,在普通百姓甚至官宦之家,冬天能吃到的果蔬非常少。
等等,皇家?
崔幼伯片刻的怔愣后又釋然的點點頭,是了,他的岳母大人可不就是皇家最尊貴的嫡長公主嘛,宮里的賞賜,哪能漏下蕭家。
崔幼伯自以為找到了答案,也就沒有深究,繼續邊看岳父,哦不,準確來說,是邊看岳父懷里的女兒,邊享受著這冬日難得的佳肴。
而坐在主位上的蕭鏡,對崔幼伯近乎熾烈的目光,沒有絲毫的反應,依然一心兩用的吃飯。
可以說,一頓朝食下來,只有蕭博三兄弟吃得極為享受。
至于那對翁婿,蕭博深以為他們吃得不是美食,而是粉嫩的小包子
而小包子被抱了小半天,早就煩了,也不管外祖父笑得多么慈愛,她閉著眼睛、張開小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崔幼伯忙放下銀箸、湯匙,幾步奔到岳父食案旁,急聲問:“怎么了?阿沅怎么了?”
蕭鏡身后的乳母也忙上前施禮,“駙馬,小娘子許是餓了。”
蕭鏡見外孫女哭得好不可憐又聽得乳母說是餓了,頓時心疼的不行,忙把哭聲嘹亮的寶寶遞給乳母,“快去快去千萬別餓壞我的小靈犀。”
翁婿兩個各叫各的,直接無視對方取得名字。
“是!”
乳母抱過小寶寶,疾步退了出去。
于是,饒是崔幼伯仲著脖子,也沒能看清自家閨女的模樣。
聽著女兒的哭聲漸漸遠去,崔幼伯也好想哭——為毛,這到底是為毛呀明明這是他崔幼伯的女兒,為何女兒出生都一天一夜了,他卻連女兒的面兒都沒瞧見?
嗚嗚,他也好想抱抱馨香溫軟的小肉團哦,他也好像親親小寶貝兒嫩呼呼的小臉哦。
很顯然,崔八郎君全然忘了,昨夜他之所以沒看到初生的女兒,根本原因是自己提前昏厥了。
而至于那個‘一天,就更沒道理了話說現在才不過辰初,一天的開始。
蕭鏡卻溫和的看著崔幼伯苦逼的臉,心里暗爽:讓你辜負喬木?讓你在喬木生產的時候昏倒?讓你至今都想不起去探望喬木?哼你欺負我女兒,我就不讓你見你女兒!
經過剛才那一折騰,崔幼伯也沒了食欲,再珍貴的美味,他也味同嚼蠟。
“岳父,小婿想去看看喬木。”
崔幼伯總算在蕭鏡的臉徹底變黑前,意識到自己還沒去慰問老婆呢,忙跽坐請示道。
蕭鏡卻不想如此便宜他,語氣平淡的說道:“昨兒生產的時候,喬木勞累過度身子又受了損,這會兒可能還在休息呢。”
崔幼伯一聽身子受損,心里一驚,急切的問道:“怎么會呢?昨兒、昨兒喬木不是還”
在蕭家父子略帶控訴的目光中,崔幼伯猛地收住了話,他想起來了昨夜他一聽到女兒降生便昏倒了,之后又發生了什么事兒,他、他還真不知道呢。
難道、難道喬木的情況不好?
思及此,崔幼伯也顧不得在座的四人,慌忙站起來,丟下一句,“小婿去看看,失禮之處還望岳父和大舅兄見諒!”
話音未落,人已經蹭蹭跑出了正堂,往正堂后的正院跑去。
望著崔幼伯遠去的背影,蕭鏡淡淡的問了一句,“崔姑爺帶來的小廝安置在哪里?可曾回崔家報信?”
蕭博直起身子,恭敬回答道:“在中庭的賓館,昨天小妹生產后,袁氏命人向外院透了信兒。半個時辰后,門房的人便來回稟,說妹婿身邊的那個阿大拿著妹婿的名帖,連夜回了崔家。”
蕭鏡點點頭,“嗯,今天你們幾個沒什么要事就別出門了,都留在家里恭候貴客。正好,我也想跟崔相公好好‘聊聊,。”
當然,這是人家肯來,他才能跟人家聊。
如果崔家的人已經短視到了慢待喬木的地步,連她生產都過來探望,那就別怪他蕭某人不客氣了。
聽出父親話里隱含的怒氣,蕭博三兄弟俱是一凜,紛紛挺直腰桿,頷首應諾。
正院寢室,蕭南已經醒過來,她軟磨硬泡的求秦媽媽給她弄了些熱水,用棉布巾子擦了擦身子。
唉,坑姐的習俗呀,月子里不讓洗澡、不能洗頭,豈不是要臟死人
不過,這個習俗不是古代才有,蕭南第一世的時候,家里的表姐生了孩子,也是被家中的長輩如此吩咐,雖不至于一個月不洗澡,但卻是忌諱頗多。
那時的她很不解,悄悄的問表姐干嘛遵守這些陋習。表姐卻正色道:一個習俗,如果能沿襲數千年而沒有被摒棄,肯定有其存在的理由。
現在,蕭南自己生了孩子,才能真正體會到表姐的想法,這些長輩們口傳身授的經驗未必科學,但她卻沒有膽量拒絕執行。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誰能保證她認定的‘科學,就真的科學?
再說了,不就是臟點兒嘛,現在是冬天,一個月不泡澡又能臟到哪里去?
媽媽就曾經說過,天朝七八十年代的時候,物質匱乏,很多普通人一冬天才洗兩回澡呢,不也過得很好。
努力在心底勸說自己·蕭南用溫熱帕子擦了臉、漱了口,這才開始進食。
蕭南生產前三個月,胃口大增,一天能吃四五頓飯。
現在為了能有充足的乳汁喂養寶寶·蕭南也早就下定決心,努力進補,反正大唐以胖為美嘛。
先吃了份金齏玉膾,用微酸的金橙開開胃,接著又吃了半副煨得爛爛的豬蹄,最后又被秦媽媽喂了一碗鯽魚豆腐湯,這才結束了今天的朝食。
大公主和三個嫂嫂也用過朝食趕了過來·見蕭南吃得香甜,也安心不少。
袁氏看到玉蓮又端來一份切好的金橙,便笑著說道:“還是喬木有法子,竟能找到那樣一個神奇的所在,呵呵,也讓咱們沾了一回光,大冬天的每天都能吃上新鮮的果蔬。”
大公主見袁氏目光落在那金橙上,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指什么·心里一動,想到了一個幫女兒要恩典的法子。
不過,大公主并沒有表露出來·聽了兒媳婦的話,也只是佯怒的瞪了袁氏一眼,笑罵道:“聽聽你這話,活似往年冬日沒吃到宮里賞賜的金桔一般。”
她可是大公主,阿娘阿耶疼愛,每年宮里得了貢品,她都是頭一份
袁氏常年伺候在大公主身邊,知道她這是跟自己玩笑,倒也沒有害怕,反而誕著臉笑道:“托阿娘的福·兒去歲也得了宮里的賞賜,在姐妹跟前很是得意了一回。
今年更好了,兒把雪娘子每日送來的果蔬往親戚家一送,根本就不是羨慕這么簡單了······原本兒那個堂妹還嫌王大郎君是個商賈,見了那金橙,一聽又是喬木的手筆·頓時就答應了下來······”
大公主聽袁氏說得有趣,既沒抱怨往年得的賞賜少,還不著痕跡的夸了女兒,心里很是高興,臉上的笑容更是遮都遮不住。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通傳:“啟稟大公主、大少夫人、縣主,八郎君來看縣主了。”
大公主笑容一頓,沖著袁氏使了個眼色。
袁氏心領神會,起身走到外間兒,笑盈盈的對崔八斂衽行禮,道:“妹婿放心,喬木很好,雖然生產的時候傷了身子,但只要好好休養些日子便能康復。”
她雖沒在正堂親眼見了公爹為難崔八的場面,但對于蕭家父子想找崔八別扭的事兒,她還是知道的。
否則,公爹也不會特意帶著兒子們跑到妹妹的木犀院用朝食。
這會兒見他神色慌亂,話里話外都透著蕭南得重癥的絕望,便猜到了公爹定是在崔八跟前說了什么。
不過,月子里男人不能進產室,這是規矩,不能因在娘家待產,就破了這規矩。
倘或傳出去,人家不會說崔八不明事理,反而說蕭家仗勢蔑視規矩。
作為一個合格的主母,袁氏當然不會容忍這樣的有損家族聲譽的事兒發生。
“真、真沒事?”
崔幼伯并不相信,他吞了吞口水,想到阿槿生完孩子后半死不活的樣子,以及太醫說她再難受孕的話,他腦海里頓時浮現出蕭南面無血色、生榮枯槁的模樣。
定了定神,崔幼伯扯著嗓子隔著隔間的房門喊道:“喬木,你、你還好吧?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太醫昨日給你診脈了沒有?他怎么說?”
蕭南聽到崔幼伯的喊聲,不禁想起昨夜生產的時候他傻愣愣的模樣,以及自己生完后暈厥的糗事,忍不住在心底偷笑。
這個男人,或許幼稚不通世事,或許心軟耳根子軟,或許有渣男的潛質,但卻不是個壞人,至少是個可以改造的男人。
她肯定不會愛上他,但兩人搭伙過日子,應該也不會太差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