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彌月
“大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娘子怎么忽然搬出去住了呢?”
姚氏忌憚著兒媳婦的郡主身份,下午兒媳婦大張旗鼓的往外搬東西的時候,她根本不敢上前問詢,只偷偷的藏在自己屋子里,在窗戶紙上捅了個小孔偷窺。(就到)眼睜睜看著南平呼奴喚婢的將自己的梯己都搬了出去。
怎么回事,還能怎么回事,不就是那個賤女人不安于室,拿走私房錢去養小白臉了唄。
可這話讓崔嗣伯怎么說?他再沒用也是大個男人,有著自己的驕傲和自尊,讓他親口承認自己剛過門每半年的娘子有了野男人,他還真張不開嘴。
“哎呀,你這孩子,左右又不是外人,你還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快告訴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兒惹南平生氣了?”
姚氏再尖酸刻薄,她也只是個女人,作為一個接受傳統教育的女人,她根本不了解貴女們流行的‘游戲’——豢養男寵。
“……”我惹她生氣?我哪敢呀!
崔嗣伯只覺得自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前些日子他還在得意自己娶了個出身高貴的娘子,連帶著他也能順利進入京城的貴族圈兒。
結果,那股子得意還沒消退呢,南平便狠狠的扇了自己幾個大嘴巴——找面首,赤果果的打他的臉呀!
“哎喲喲,你這孩子怎么不說話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你的錯,那便是南平的錯——”
忽然間。姚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上個月去參加一位郡君的生辰宴,當時聽參加宴席的一位貴婦人說,這位郡君別看著表面上賢良淑德。其實風流得很呢,背地里豢養了好幾個年輕俊美的小玉郎呢。
從沒有接觸過這種事的姚氏,明明跟自己無關。卻還臊得老臉通紅,可在場的幾位貴婦卻似習慣了一般,難道豢養男寵是京中貴婦們的通病?
想到這里,姚氏大聲喝道:“難不成南平學那些娼婦去找了野男人?”
崔嗣伯被自家阿娘忽然提高的大嗓門嚇了一跳,緊接著便是臉色突變——他家阿娘是唯恐天下的人不知道自己成了活‘娼夫’呀。[]
崔清也被姚氏嚇了一跳,他瞪了了姚氏一眼,呵斥道:“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喊什么?”難道想讓崔家的人都知道自家兒媳婦找了面首、養了男寵?
姚氏見著父子倆的反應便知道自己猜對了,當下便氣得不行,根本沒聽到崔清的訓斥,連聲叫罵著:“賤婦,真是個沒廉恥的賤婦……似這般不守婦道的女子。真該、真該——”
罵著罵著,姚氏罵不下去了。原因很簡單,即便她確定南平養了面首,她又能把人家怎樣?
南平不是普通女子,即便犯了錯,也不能直接通過宗族判她個沉塘或者自縊。
甚至于,他們明知道南平不守婦道,也不敢跑去跟南平確認,更不敢直接休了南平——婚事是圣人御賜的。沒有圣人的旨意,誰敢休妻?
姚氏雖不認字兒,但起碼的常識她還懂,張了張嘴,她最后把目光投向崔清,“夫君。這事兒該怎么辦呀?”
崔清看都不看姚氏,直接問向崔嗣伯,“你怎么想?和離?還是把南平勸回來?”
崔嗣伯眉頭緊鎖,也在為這件事心煩不已。聽到崔清這么問,他有些疑惑的問道:“阿耶,您有辦法?”
和離也好,‘勸’南平回家也罷,在崔嗣伯看來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兒。
怎么聽自家老子的意思,竟還有選擇的余地?
崔清冷笑兩聲,“我當然沒有辦法,但對某個人來說,這事兒易如反掌。”
崔嗣伯悶頭想了想,“阿耶的意思是找老相公或者老夫人出面解決此事?”
崔清滿意的點點頭,這孩子還沒笨到家。[]
姚氏卻不認同,撇了撇嘴,道:“他們厭棄咱們還來不及,怎么會幫忙?我看,還是別告訴崔家的人了,白白讓他們看咱家的笑話!”
崔清一掌拍在憑幾上,冷聲道:“渾說,什么他們、咱們的?別忘了,咱們也姓崔!”
老話怎么說來著,一筆寫不出兩個崔字,就沖這,老相公或者老夫人即使再看他們一家子不順眼,也不會袖手旁觀。
因為,南平的丑事若是爆出來,丟人的不止是崔嗣伯,整個崔氏都會為此而蒙羞。
“喬木,這事兒你怎么看?”
老夫人面無表情的打發了崔清父子后,將其它的人也都打發出去,堂內只剩下她與蕭南。
“崔嗣伯行事雖有不妥,但這事兒關乎崔氏聲譽,咱們還真不能不管。”
蕭南知道老夫人不待見崔清一家子,更不待見崔嗣伯和南平的婚事,但如今出了事兒,卻不能意氣用事。
崔清的這招算是陽謀,正大光明的用‘家族聲譽’綁架了整個崔氏。如果老夫人不管這件事,他日,事件暴露,博陵崔氏將成為世人的笑柄。
管吧,老夫人肯定覺得惡心。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是,當下是宗族大如天的時代,講究的是一人出了事,全家、甚至全族都要出手幫忙。
更不用說向來以孝悌聞名天下的老牌世家崔氏,崔家怎么能爆出這樣的丑聞?
老夫人聽了蕭南的話,卻笑了,她滿意的點點頭:“你說得對,咱們榮壽堂與榮康堂雖是兩個堂口,可對外都是崔氏,崔清那一房出了事,咱們都不能袖手旁觀。”
蕭南是榮壽堂未來的當家主母,她必須有這個氣度和胸襟。
剛才,老夫人還擔心,這件事關系到南平,蕭南與南平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蕭南會因私心而不想插手這件事呢。
現在看來,蕭南真的是站在整個家族的立場上去考慮……她真的成熟了。
“管,肯定是要管,但要如何去管呢?”老夫人又道。
蕭南想了想,她覺得老夫人這話并不是真的問如何處理南平這件事,而是在問她如何借這件事整頓合浦院。
她沉吟道:“阿婆,依我看這件事倒也不難,南平出嫁前在圣人面前可是聲明要好好跟著崔家長輩學習規矩,如今她嫁過來兩個月了,您也好、二老夫人也好,亦或是大夫人,都可以把四夫人及南平帶在身邊提點一二。”
而以南平的性子,絕對不會任由崔家的當家主母‘調教’,屆時定會主動要求‘分家’。
這樣一來,老夫人把合浦院分出去的愿望也就能早日達成了。
蕭南能想到這些,老夫人自然也能想得到,她側耳仔細聽著,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最后,老夫人輕輕拍拍蕭南的手臂,道:“嗯,你說的沒錯,我們幾個都老了,現在榮康堂的當家主母是大娘子,待我親去‘接回’南平后,就讓南平跟著大娘子學習管家。”
王氏是典型的世家女,規矩和禮儀更是標準得足以載入教科書,由她‘指點’南平郡主,就是宮里的圣人和皇后也挑不出理來。
蕭南卻捕捉到了老夫人話里的一個詞,她微微挑眉,問道:“您親自去?”
想了想,蕭南還是商量著:“阿婆,您最近身子不太好,不如我去吧。”
老夫人卻笑著搖頭,“你去不合適。”
告狀這種事兒,還是由她這個老家伙出面比較好。
見蕭南臉上流露出擔憂的神情,老夫人心里一暖,但她并不想就這個問題再說下去,直接轉移話題:“大公主快出月子了吧,你呀,還是多回去看看大公主和兩個弟弟。對了,兩個小郎君的彌月宴也快到了,你都準備妥當了嗎?”
蕭南看出老夫人已經決定了,也不再深勸,順著她的話題,道:“阿娘這次生產傷了元氣,要做足雙月子。宮里的皇后殿下也命人發了話,讓阿娘安心靜養,兩個弟弟彌月宴的時候,皇后將派來她的貼身女官去公主府幫忙主持宴請。”
老夫人連連點頭,“恩恩,這就好,這就好。”
次日清晨,老夫人穿上大禮服、梳了大妝,前往太極宮求見皇后。
今兒并不是誥命們進宮的日子,但老夫人的品級放在那里,又有與平陽公主幾十年的關系,再加上長樂公主的姻親關系……種種加在一起,皇后還是召見了她。
老夫人足足在宮里呆了小半天,崔家的人都不知道老夫人跟皇后談了什么,但老夫人歸家不到一個時辰,皇后身邊的女官便把南平‘送’了回來。
外人不知道老夫人說了什么,蕭南卻有消息渠道。
七月初七乞巧節,亦是大公主那對雙生子的彌月之日,蕭南早早的便來到了公主府,探望阿娘的同時,也順便八了八這件事。
大公主許久沒進宮了,可今日皇后身邊的女官來公主府,順便也帶了些八卦,正巧就有一些是關于那日老夫人與皇后的私談,因為也不牽涉什么重大要務,女官便給蕭南透了幾句。
“楊貴妃還病著,皇后殿下也不好申斥南平郡主……只罰了她一年的俸祿……”
女官說的很含蓄,但蕭南聽得明白,若不是看在楊貴妃的面子上,南平極有可能被削去郡主的封號,看來,皇后對南平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
唔,如果她再小小的推一把,南平會不會降成縣主、甚至是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