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氣頭上,總是撿狠話解氣的話說。
景文昔是個才子,但卻不是個會吵架的人,自小到大他還沒跟誰紅過臉,被聞南連諷帶譏的,又當著這么多看客,心中一堵,心里想的不經大腦過濾就冒了出來。
“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今個景某算是見識了!你究竟想要怎樣?”景文昔字字如針,刺進芙子墨心底。
饒是再好的修養也壓不住了,聞南和聽北在她心底不是親人勝是親人,早已沒有了主仆的觀念,景文昔算個什么,是非不分的偽君子,有什么資格評判她們主仆的品行。
芙子墨挑眉冷笑,音量不高卻字字千斤,“我們主仆如何,不勞景君子費心,只是你們母子兄弟戀人幾次三番的上門尋釁是為哪般?令堂口口聲聲說芙子墨是棄婦,婚約已解,我從未嫁進景家的高門,何來棄婦之說。縱是棄婦,即為棄婦又與景家何干?景君子不問青紅皂白縱容其母,是怕芙子墨厚顏沾上景家,還是懼怕品香樓生意紅火,阻了你景家的財源?你景文昔縱然是天甲貴胄舉世無雙,芙子墨也不會青睞一眼,景君子大可不必擔心魅力過高。只是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品香樓開門做生意憑的是實力和口碑,景君子若憂心財路,不如回家費心提高一下自己酒樓的品級,而不是一再的到我這里撒野,二羅,四喜,送客!”
說完淡漠的轉身,不再理會一臉紅窘的景文昔。
景文昔被芙子墨一口一個景君子堵得肺都炸了,干瞪著雙眼說不出話來,原本以為自己在理,兩翻下來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了,旁邊看笑話的眾人嘩啦啦就鼓起了掌,他的臉赤橙黃綠青藍紫,剎那就變成了豬肝色。
“慢著!這話可是你自個兒說的!你是我景家的棄婦,與文昔再無關系,文昔馬上就與雅玉定親,希望你好自為之,當然,若是你有那本事登上侯爺的高枝,那是你的福氣,我們景家絕不阻攔!”
花氏突然高聲冒出,還一手將霍雅玉推到景文昔的面前,牽起兩人的手給大伙看,急于讓眾人看清兩人的關系。
霍雅玉粉面一紅,含羞帶怯的垂下眼簾,景文昔卻是萬分錯愕,他娘這都說的是哪跟哪?這些話怎么能亂說呢?
芙子墨腳下一頓,身形未轉,施施然的走進房內。
花氏自認為已滅了芙子墨的威風,不由得又來了一嗓子:“我們景家就看你有什么能耐撐下去,文昔,你和這個女人已經沒有了任何關系,不必再講什么情面,將這什么勞什子品香樓擊垮,讓她趁早滾回老家去!”
景文昔是徹底的頭大了,前一刻被芙子墨主仆氣個半死,這會被他娘震個外焦里嫩,好不容易回轉的臉色頃刻又變的死灰,拉著花氏的胳膊就往外走,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
花氏由四喜送回了家,景文昔親自將霍雅玉送回霍府,一路上竟是沉默不語,這讓滿心歡喜的霍雅玉有些微的不滿,她偷眼看看景文昔,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是怎么想的?”
“恩?”景文昔一下子沒明白。
霍雅玉臉色一紅,雙目含笑,“伯母剛才說的,我們的親事。”
“哦!”景文昔低頭不語,這會滿腦子都是剛才的爭吵畫面,哪有心思考慮什么親事,一路靜下心來,他覺得他娘的確有些過份,好端端的跑“品香樓”做什么?!
景文昔的心不在焉讓霍雅玉很難堪,她腳一跺扭頭跑了,景文昔看看已經到了霍府門前,也沒去追她,扭頭回家了,他要快點找他娘問清楚今天的來龍去脈。
花氏回到了景府,手腕已經腫的老高,手腕的疼痛卻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好心情,蘇曼娘是她心頭的一根刺,文昔和蘇曼娘女兒的婚事是壓在她心頭的一塊大石,憋屈了她整整十六年,今個雖然失了儀態,丟些臉面,但是只要讓文昔徹底的看清芙子墨的品行,她再也不用擔心芙子墨能爬進他們景家的大門。
一股勝利的喜悅讓她有些忘然,翠煙輕柔的用熱毛巾給她覆手,又派人請了郎中抓了活血的藥,輕聲對她說道:“夫人,老爺回來了,歇在了西院。”
西院是李氏的院子,原本是景老爺景世海的通房丫頭,后來生了個女兒景文秀被抬了姨娘。
花氏一聽,一巴掌就甩到了翠煙的臉上,“沒用的東西,怎么不早說,去將老爺給我叫來,就說我有要事!”
翠煙捂著臉應了聲是疾步去了西院,雖說跟著花氏每月比別的丫鬟多了一兩銀子,可是忍受打罵也是常有的事,花氏的脾氣有多暴虐,只有她這個貼身的大丫鬟最清楚。
景世海跌跌撞撞的由李氏攙扶著到了東院,中午有應酬,喝得有點高,剛躺下就被花氏叫了起來,一臉的不高興,含糊說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咋咋呼呼的讓翠煙去叫?”
花氏瞇眼看著景世海半倚在李氏的懷里,臉幾乎全貼著李氏豐腴高聳的胸脯,醋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當下一個青瓷碗就扔了過去,不偏不倚扣在了李氏的腦門上,嘴里罵道:“不要臉的老東西,生意、兒子都不要了,天天和狐媚子鬼混!”
李氏“驚呼”一聲,額頭便滴下了血珠,景世海的酒醉咯噔就清醒了,他看看李氏的額頭,呼啦撈過花氏,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這么多年他們夫妻沒少吵嘴,可是當著下人、外人的面撕破臉還是第一次,花氏捂著臉就嚎開了,“景世海,你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你過河拆橋,你竟敢打我,為了這么個賤人你還真下的了手,好啊,有種你就打死我!”
哭著就往景世海的身上撞去,雙手拼命的撓抓,景世海的臉上、脖子上登時就起了幾道紅痕,血絲都冒了出來。
“你個妒婦,我今個就休了你!”景世海推開花氏就要去寫休書,抬腳就看到一臉鐵青站在院門外的景文昔。
景世海看了一眼景文昔,徑直走出了東院,父子倆連句問候都沒有,景文昔的心當下就涼了。
這么多年,父親給他最好的,卻唯獨沒有一個笑臉,他們之間始終隔了一層東西,有親情卻很陌生,父親在大哥和文秀身上付出的愛遠比他多,一切皆因他不愛娘,不但不愛,還很排斥。
景文昔吩咐翠煙快點去給李氏找個大夫,扶著傷心欲絕的花氏進了臥房,花氏撲到景文昔的懷里就哭開了,如今她什么也指望不上了,只有這個兒子了。
“娘,你今個是怎么了?”景文昔無耐的問道。
他一直知道爹娘感情不好,娘一直隱忍著,爹一年四季的各州跑生意,多半是為了躲避娘,這些年一直是娘支撐著這個家,娘的脾氣不好,但是在家里居功至偉,他心疼娘又佩服娘。
“為什么奶奶和爹一直對你有偏見?究竟是為了什么?”
任兒子怎么追問,花氏就是嚶嚶只哭不開口,末了忽然想到景世海要休她,抓著兒子的手哭道:“昔兒,你爹要休了娘,他要休了娘啊!”
“你放心,我會去勸爹的!”景文昔輕輕攬住花氏的肩膀,柔聲安慰,只得將品香樓發生的事暫時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