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舒展身子，緩解累意的同時，從她身后的朱紅柵欄下傳來了小聲談話。
姜姝蹙眉回頭，談話還在繼續。
為滿足好奇心，她沒有起身離開，而是提步往談話聲的方向走去。
姜姝一步步走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子暮哥哥，你也吃。”
身穿淡粉色長裙，外披紅色披風的女童，將手中的盤子推到坐在她身側的男童身前。
女童皮膚潤白，三千青絲用玉簪挽起。
她臉若桃花般粉嫩，眉目如畫，雙目湛湛有神，鼻梁上有一點小痣，細長脖頸上帶著一只月牙形的白玉墜子。
整張面容配合起來，明麗耀眼如清澈池水中亭亭玉立的荷花。
“這是妍兒最喜歡的海棠糕，子暮哥哥不想奪妍兒所好。”楚子暮將手中盤子推回到楚妍身前。
楚子暮穿一件鵝黃色鑲金邊錦袍，墨發由玉冠束起。
他面容俊秀，鼻子高挺，皮膚雪白，宛如一副無暇美玉熔鑄而成的玉人。
聞言，楚妍有幾分失落地低下頭，就連端著盤子的雙手也無力地放在了膝上。
“子暮哥哥每次都把自己的糕點偷偷留給妍兒，若是讓你母妃知道，肯定又要責罰你了。”
楚子暮撫了撫楚妍額前的秀發，出聲安慰道：“妍兒放心，只是幾塊糕點，母妃不會處罰我的，倒是妍兒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讓你母妃發現你偷偷跑出來見我，不然你肯定又要受處罰了。”
“為何出來見面，會受處罰？”一直蹲在二人身后偷聽的姜姝，在二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問出了這個問題。
楚子暮與楚妍被身后這道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地猛然站起。
眼前女子面生地很，衣著更不像是宮里的人。
楚妍嚇地躲在楚子暮身后。
楚子暮詳裝震定，一臉肅然向姜姝責問道：“你是何人？怎么能來此處？”
“我啊？”姜姝站直身子，頓了頓才出聲回道：“林丞相家眷，進宮面圣，迷路走到了這里。”
“宮里不能隨意亂走，進宮前，林丞相沒告訴你嗎？”楚子暮今年雖只有十五歲，但說話儼然像一個小大人。
姜姝無辜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
“你等我一下。”楚子暮朝姜姝喊了一聲，然后轉頭輕柔對楚妍道：“妍兒，你先回去吧。”
楚妍抬頭看了姜姝一眼，朝楚子暮點了點頭，轉身快步跑開。
看著楚妍的身影走遠，楚子暮回身看向姜姝，“你要去哪？我帶你過去吧，若是讓宮里人撞見你亂走，你必定是要受罰的。”
“我偷聽你們談話，你不怪我？而且看你衣著，不像是下人，你為我領路，真的沒問題嗎？”
“就是因為我不是下人，為你領路才沒問題，才沒人敢多問。”
“你我素不相識，為何要幫我？”
“你到底走不走？”楚子暮沒好氣問道。
“走。”姜姝倒是耐著性子回了一句。
而后她走下涼亭拐到楚子暮身前。
楚子暮抬眸不經意打量了她一眼，轉身往前走。
姜姝小心跟在他身后走，氣氛有種莫明的尷尬。
“今日多謝您出手相助，我叫姜姝。”
“姜姝？”楚子暮聞聲奇怪回頭，“你不是林丞相的家眷嗎？為何會姓姜？”
“呃……我兒時流落在外，近日才與他相認，還沒改過來。”
“原來你就是中秋盛宴上，敢讓父皇與王叔滴血認親的那位姑娘。”
“你知道我？”
“整個皇宮都知道。”楚子暮回身繼續往前走。
眼前這位才十幾歲的孩童，認真起來竟比楚景逸還正經。
姜姝不由失聲低笑。
楚子暮不解回頭，“你笑什么？”
“你叫什么？”
“楚子暮。”
聞言，姜姝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你方才喊的王叔是指楚景逸？”
“那晚除了景逸王叔，好像沒人站在你那邊吧。”方才還一本正經的楚子暮，竟開始調侃起姜姝。
被楚子暮這一提醒，好像還真是那么回事。
姜姝趕緊踩著小碎步走到楚子暮身前，一臉期待問道：“你跟楚景逸關系好嗎？”
楚子暮警惕往后仰了仰身子，“你想干嘛？”
姜姝向他挑了挑眉，“我當你王嫂怎么樣？”
楚子暮冷笑一聲，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姜姝一臉服氣追上去，“搖頭是什么意思？我不配嗎？”
“不識禮數，太情緒化。”
“我又不是嫁入宮中，情緒化怎么……”話未說完，姜姝突然頓住，抬手捂住嘴巴。
“怎么不說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皇宮很好，王府也很好，我只是更喜歡王府。”
“我又不會向父皇告狀，你怕什么？”
“你雖然不會向陛下告狀，但是我怕隔墻有耳啊，小命很重要。”
“你這個小女子怎么那么怕死？”
“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你難道不怕嗎？”
“我也怕。”楚子暮竟是想也沒想地回答。
姜姝愣了愣，繼而問道：“方才離開的那位小姑娘是誰？”
“凝霜公主。”
“公主？”姜姝低喊一聲，“那你是？”
“算半個太子吧。”
“你是太子，方才那位應該是你妹妹吧，與妹妹見面，為何會受罰？”
“你的問題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我們這不是快成為自家人了嗎？想多了解一點你們的關系。”
“誰跟你是自家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王叔已經向我提親了，我今日進宮就是為了稟告陛下，我與你王叔大婚的日子。”
聞此言，楚子暮抿了抿嘴唇，思忖了好一會才回道：“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妍兒的母妃與我的母妃平日水火不容，都不愿意讓我們在一起玩，若是讓宮里的人撞見，回宮準會受罰。”
“這是她們的恩怨，與你們何干？”
“若是我母妃也像你這般開明，我與妍兒見面，就不用那么鬼鬼祟祟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姜姝不會安慰人，也只知道這一句。
在她人生最苦，也不盡人意之時，她就是這么熬過來的。
楚子暮聞聲停下腳步，側臉看著她。
眼前喚姜姝的女子，臉上掛著比冬日暖陽還要明媚的笑容，他一時看地失神。
楚子暮把姜姝送到御書房的院子外，一句話都沒多說，就轉身離開了。
姜姝回頭看了一眼他遠去的身影，無奈聳了聳肩，往方才離開的偏廂走去。